博士坐到他的身旁。「嗯,听起来的确是个难题。」
「没错!」绝对是个超级大难题,而且那家伙一出现,幸运女神就跟他说「骨的败」=GOOD-BYE了。
「不过,如果是我……我会相信他。」
「咦?」
不知回想起什么的博士,慈祥地笑着说:「因为,人会苦恼,往往是心和理智背道而驰的时候,你的『心』想要相信他,不过你的理智在阻挡你。可是交朋友就是在博感情,既然这样,选择站在『心』的这一边,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尽理想,这段日子博到的感情也不会消失。」
博感情……吗?
这三个字很贴切,太过贴切了。要与严若鹏讲「感情」,对克愁来说,是场不折不扣的豪赌。
第六章
不妨,听从自己的心,和对方「博感情」。
虽然他不会对博士的建议囫囵吞枣,但是这个意见让克愁决定往前跨出一小步——试着不再把「新版」严若鹏视为洪水猛兽。
唉,问题是「说得容易、做得难」。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他本来不打算逃避而乖乖来到停车场的。只是远远一见到靠在黑色轿车车门上的凛俊男人,这个「决定」登时又动摇,伸出去的脚咻地收了回来。像这样子,隔着距离偷偷地观察,更能深刻感受到「时间」的威力——
那个乌鸦,和这个男人。
天,和地。
一个是那样的自卑、缩着脖子过日子的男孩。
一个是连卑微的「微」字都不知道,自信夺目、震慑人心的男子。
该怎样才能描述出混杂在胸口中,这股错综复杂的情感?欣喜于他的成长与改变,骄傲自己曾参与其中。可是天秤另一端的困惑也不亚于喜悦,自己实在感受不到过去曾和乌鸦分享过的交心时刻。
好吧,就算不要比较现在、过去——
大家从头开始做朋友……严若鹏好似没有这个意思。
大家干脆忘了十年前的事,切断一切瓜葛……严若鹏又摆明不接受。
克愁想拿捏两人之间的距离,可是接踵而来的变化,让他无法判断到底该怎样接近(或不接近)这家伙,才能找回像过去那样单纯的关系。
奇怪,以前他不曾为人际关系烦恼过,无论是谁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和对方打交道。现在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和若鹏好好地相处。
嘟嘟嘟嘟……
「哇!」克愁吓了一跳。啧,为什么挑这么凑巧的时间响起。
不要再抖了,他不想让严若鹏发现他躲在这儿像个小孬孬,鬼鬼祟祟地偷窥。
慌张地把电话拿起来,小声地开口。「喂?」
『你那边的风景很美吗?』
讲啥米碗糕?
话筒那一端是此刻最不想听到的男声。克愁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深恐严若鹏发现自己就在离他不到五公尺远的地方。
「还、还可以吧。」故作镇定、胡乱回答。
耳畔响起阵阵笑声,那是在喉咙深处回荡、非常愉快的沙哑性感音阶。
「你笑屁?」
『那倒是奇怪了,因为我怎么看,都觉得我这边的风景比你那边好多了。我在这边看到一个奇怪的家伙,他在不锈钢柱后面玩单人躲猫猫,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欣赏?』
根本完全被拆穿了嘛!
克愁脸上挂着哀怨的黑线,切断手机通话,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既然早就看到我了,你浪费公帑打什么手机?」
呵地,严若鹏也收起手机,歪着头问:[我不想吓到你啊,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在躲谁的样子……啊!不会是在躲我吧?」
「你很会幻想。」克愁冷着脸,气他明知故问。
「太好了,万一你是在躲我,我一定会当场哭给你看。」被剔透光感润饰的黑眸,水水动人。
「你哭啊。」不假思索。
「你果然是在躲我,为什么?」有趣地扬起一边唇角。
原来是这么回事,克愁冷冷一瞪。「你钓不出我的答案的,省省吧。」
「这是职业病,看到鱼儿不把它钓上来查明真相,领薪水时会心里不安。」若鹏殷勤地替克愁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说:「亲爱的灰姑娘,请坐上您的南瓜马车吧。」
如果这真是灰姑娘的故事有多好。嘲讽地,他跨入车内时说:「如果时间到了十二点,真想看看某人变回老鼠的模样。」
哈哈笑着,替他关上车门后,扮演完美司机角色的男人,绕到另一边上车。
「不如你留我住在你家,到了十二点,我就会让你看到我变身成某种东西的模样。」坐上驾驶座,男人回嘴道。
「睡得像个死人的模样?我可以帮你拿掉『像』字。」克愁不费吹灰之力地反击。
「你这样说,我很受伤。」
「我好爽。」甜美微笑给他看。
男人叹口气,闭上了嘴,放弃再战这一盘,并发动车子,离开地下停车场。
从克愁的家到办公室的路程不是很远,但是运气不好遇上塞车的话,短短十五分钟的路程,有时也得耗上一个小时通勤。
今天的运气……不怎么好。
望着蜿蜒在前方闪烁好几公里的车尾红灯海,两个人都傻眼了。
克愁瞥了瞥握着方向盘的若鹏,不客气地嘲讽。「这是哪门子的导航?你真的是选择『回避塞车路段』吗?如果这条路是回我家的最快路程,我猜我大概住在月球吧。」
高高扬起一眉,若鹏不予置评。
「你挑眉是在挑什么意思?我说错了吗?」
不点破他吃了火药的态度,若鹏只是默默无言地指着导航器上的标志。
「噢,这是我们公司做的啊。」克愁活像个消了气的汽球,窝回自己的位子上,意兴阑珊地说:「好吧,你可以笑我『焦虑个屁』,我为自己一路上的『恶劣态度』道歉。」
若鹏转头瞟了他一眼。「我不怪你。」
「不怪我什么?」
「你的焦虑有一部分是我的责任吧。」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为什么我的情绪会和你有关联?」
「那是假的。」
「『那是』是『哪』边的『哪』个是?你会不会跳得太快了?先生。」
「我和珍,我们并不是一对恋人。」
咦?真的吗?——克愁旋即在心中低咒一声,为了自己不假思索的高兴反应而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