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歌。”身后传来了李月涵欲言又止的声音。
高楚玉刻意装作听不见,只迈开一双腿,自顾自地朝前走。
“小姐,小姐,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时间不等人,万一又遇到了坏人,可怎么办啊?”婢女程程催促道。
“好容易才见着他,他怎么就这么走了,他心里根本没有我吗?”李月涵失了魂一样自言自语。
“小姐……小姐……”婢女程程喊了好多声,李月涵才回过神,给扶着进了车厢。程程点了个灯笼绑在车厢前方的横杆上,鞭子一甩,拉车的马又开始奔跑了起来。
这边高楚玉一面走,一面想着心事。李月涵对他有心他是知道的,方才瞧着李月涵那纤瘦的身子,以及复杂的眼神,他就感觉自己打心眼里对不住她。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也是身不由己。
如此想着,高楚玉脚下这一条道便走到了尽头,前面出现了一片火光,那个卖面具的店铺所在的小巷也被笼罩在火光之中。
高楚玉到得店中,交了银票,将面具拿到手上一看,那手感软乎乎的,竟然很有弹x_ing,除了眼睛处留了两个边缘处甚薄、适中大小的窟窿,眉毛鼻梁和胡须细纹甚至汗毛都是那般逼真。他试着戴了戴,他的脸略大了一些,戴上并不太合适,只有拿回去让皓天铭去试戴了。
面具被掌柜的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来,这古代的衣裳很宽松,高楚玉将其塞入怀中,倒也不占地儿。
出得那个铺面,穿过那条小巷,离开灯火的包围圈时,天色愈发地暗淡了。高楚玉在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老半天没看到过往的马车。
不知何时,路上竟然多出了好多小石子,想是用来铺路的,高楚玉一不小心,踩到一块小圆石,顿时一个趔趄摔了出去,若非他身手敏捷,早给摔坏了。
“这可不行,身上的伤还未完全好,先前同方永骐较量之时伤口明显有了破损,要是再多摔几次,只怕愈合期又要被耽搁了。”高楚玉心道。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高楚玉朝袖袋摸了摸,希望能找个火折子点个火把儿什么的,可摸来摸去,就只摸到一粒小小的椭圆形的珠子,那珠子躺在掌心发着微微红光,虽说也就照亮一两步路那么远,但眼下却是派上了大用途。
看着掌心躺着的这颗珠子,高楚玉便想起了它的来头,这还是半年前出来寻师那会儿,那条小蛇吐在自己手上的东西么?不知这东西除了能发光,还有无其他用途?
正好此时一辆马车经过,马车夫表示自己欲进城,愿意免费搭载高楚玉。高楚玉说了自己所住的客栈名,道了声谢,便跳上了马车。外面漆黑一片,他在车厢里无事可做,便探手怀中摸索面具。摸了一阵,手出来时候带出了一个物事的一角,竟是张移山那张绘着小人儿图的旧绸布。
他正要重新将此物塞入怀内,但目之所及,那物上面的图竟然如同灵蛇一样自行游走了起来。他来了兴趣,干脆将整块布掏出来,铺满了整个马车车厢。布上的小人儿游走的规律起伏不定,所有动作串连起来便构成一套套完整的剑招。
高楚玉看得有些入了迷,直到马车夫停了车让他下车,他才匆匆忙收起旧绸布塞进怀中,跳下了马车。
皓天铭并不在客栈,小林子也不见了。对面房间里,周辛一个人在窗边点烛台。
“周辛,皓天铭哪去了?”高楚玉问。
“不清楚,我靠着榻打了个盹,醒来发现这两人已经走了。”周辛摊手道。
高楚玉心里寻思,面具还没拿到手,皓天铭应该走不远,不如先回房里钻研一下旧绸布的武功秘籍罢了。
如此想着,高楚玉便钻入房中,c-h-a上了门闩点了蜡烛,将旧绸布摊在地上,举着蜡烛来看。
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何,布上的小人儿又一动不动了。
“奇怪,刚刚在马车上还能自己动的呀?难不成要一边拿着一边走动才行?”高楚玉于是搁下烛火,将布握在手中,捧着边走边看。
但布上的小人儿依然没有动。
“难道是烛火不行,得换那颗发光的珠子?”高楚玉连忙从袖袋内重新抠出那颗珠子,将烛火吹熄,珠子散发着荧荧红光,投s_h_è 到旧绸布上,上头用丹青绘制的小人儿便自己如灵蛇一般舞动了起来。
原来是这颗珠子在发挥作用。
至此,高楚玉终于觉得,所有的一切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样,都顺着一个未可知的次序慢慢朝自己涌过来。他不清楚自己将来到底要做什么,但现实在告诉他,他注定不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他将珠子直接放在绸布上,拿出夜鸣剑来,一招一式跟随那些小人儿舞动,瞬时间满室寒光,剑刃破风声连绵不绝。他步法随剑法变幻莫测,不知不觉又催生出一套相对应的步法来。
不知这样如痴如醉练了多久,街上敲梆子的声音便传来。但高楚玉正在兴头上,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继续练。
直到所有招数悉数试过,远处的巷子里已传来两遍j-i叫声。高楚玉略略回忆了一下,这块旧绸布上记载着九九八十一种绝学。至于此间威力,他还不够深知。
困意袭来,高楚玉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和衣睡了下来。脑海中那些小人儿却似乎一直在眼前闪动,最后合并成一尊硕大的拿着剑的铜像,铜像前是个硕大神龛,上书“高楚玉”三个字。
只是不知为何,下一秒,那三个字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尹长歌”。
天下熙熙皆为利;天下攘攘皆为权,谁会在乎一个失落的灵魂到底姓甚名谁呢?高楚玉在浅睡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皓天铭依然没有回来,白日里热闹的街道此时冷冷清清,只听风吹过窗纸呼啦啦轻响,还有窗外的一片虫鸣声。未几,高楚玉迷迷糊糊地睡熟了过去。
日上竿高之时,高楚玉被刺眼的阳光弄醒了过来。他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靠走廊窗下的条凳上搁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闻着这股似曾相识的r_ou_丝香味儿,他就知道是周辛的杰作,心里不免生出一种暖暖的感觉,随着那热气一道升腾到半空中。
实际上,为了等他起来,周辛将这粥都热了三、四回了。
第23章 起程
在端起那碗粥准备喝的时候,高楚玉发现了一张字条儿,上头是一行潦Cao字迹。还好这种古代字体不是特别难认,推敲了一会,他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夜半皓天铭曾回来过,又有事离开了,说自己大概要三日才能回来。
看一眼床边的桌案,他记得昨晚自己把面具放在那儿的,现在却没了。门闩倒是没动,想是皓天铭寻着法子拿走了。
不知张移山老头儿怎么样,高楚玉准备同周辛一道出去打听打听。
两个人出得客栈来,一路上东寻西觅,注意着路人都有些什么谈话内容,以便早些打听到张移山的去处。
路经一短亭,高楚玉听得一群穿着讲究的汉子在聊天:
一脖子上挂着汗巾的胖子问对面提鸟笼的络腮胡:“这几日怎么有闲功夫到处游荡啦?不去倚花楼听曲儿了么?”
提鸟笼的络腮胡嘿嘿笑道:“弹曲子的人不在了,听说被衙门抓了去,同被抓的还有个和她私奔的男人。”
“什么私奔啊,人家还未嫁人的姑娘。”
“管他!老子听了那么两年的曲子,银子没少花,可她连手儿都不让摸!再说呢,听了曲儿又不长r_ou_不长生,给老子省点儿钱倒也好!”
“省下的钱再娶一房小妾玩玩,多生几个娃,哈哈!”
“邹某人我正有此意。”
“……”
闻言,高楚玉心道:“看来皓天铭是处理妙兰姑娘与他朋友的事去了,既然他没叫我去,我还是先不要c-h-a手的好。”
如此想罢,高楚玉同周辛又继续朝前走。走了大半天,两人也困了,口也渴了肚子也饿了,打算先找家小饭馆解决一下饥渴问题。
远远的,二人便见街边竖着一金字招牌,上书有“玉林红酒楼”五个镀金大字。楼上灯火透亮,楼下客来客往,一阵风吹来,酒香扑鼻,令人神驰心往。
二人摸了摸包袱中的银子,觉得还足以应付,便大步直奔那酒楼而去。
走近酒楼朱漆大门,二人发现这里出出入入的几乎全是江湖人士。偶尔有光着膀子的,便见其右臂上,都刺有扎眼的字符。字符呈天蓝色,极其艺术地构成一个圆形,但由于设计巧妙,竟一时认不出是些什么名目。
饥饿和疲劳,驱使着两个人继续往厅堂里去。
接着印入眼帘的,是厅堂中央的一张高桌。高桌上边,点着两对粗若酒碗的红烛,高桌前方的银座之上,有一道姑模样的女人,正闭目打坐。此女虽作道姑打扮,但脸色清新红润、双颊梨涡微现、朱唇稍扬,煞是美貌。
道姑的左右两边,各站有一个中年光头和尚,两和尚左肥右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手里各自拿有一张长方条幅。
左边条幅写道:纳五湖高手,右边条幅写道:养八方食客。
高楚玉同周辛正不知进与不进,一时间为难之际,一边胖和尚见来了俩如此笨拙的后生,实在看着碍眼,便将条幅往桌上一甩,一个箭步冲到高楚玉面前,高声道:“小子,知道这什么去处不?”他说话声音浑厚,高楚玉只觉耳畔被震得嗡嗡作震。眼前之人的内力,确是非比寻常。
然,此时的高楚玉和周辛早已饥肠辘辘,也顾不上正与何人谈话,高楚玉便快言而出:“还望前……尊驾絮我眼拙,在下只知是家酒楼。”高楚玉本想称呼一声前辈,但看那和尚极不友善,刹时就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