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怀翎笑道:“那倒不尽然,汗王看似昏庸不理朝政,早年的威信还在,拥戴他的大臣也不少,二王爷行事狠辣却有勇无谋,很多人其实都不满他,以后这玉真国难得太平了。”
总之,能给这些夷人添些麻烦便是好的。祝云璟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贺怀翎望了一眼外头黑漆漆的夜色,轻拍了拍他的腰:“还早,你睡一会儿吧,要走的时候我再叫你。”
祝云璟并无睡意,顺口提起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昨r.ì夜里他被劫进王府,白r.ì贺怀翎一直在处理事情晚上又进了王宫,他们还一直没有好好聊过这些。打仗的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贺怀翎在陆续寄回来的几封信里把该说的都说过了,倒是祝云璟怕他在外头分了心,一直没把京中的那些消息告诉过他。
“你知道……贺家的事情吗?”
贺怀翎轻声一叹:“造反一事我已知晓,贺家被满门抄斩,小弟早就把事情原委写信告知我了。”
祝云璟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好,即便贺怀翎与他祖父二叔不睦关系尴尬,那也是他的至亲,他们与祝云珣因谋反而全家被诛,告发之人还是他的亲弟,怕是换了谁都很难无动于衷。
贺怀翎道:“小弟并无过错,既为忠君也是为了保全家人,若非如此,只怕我定远侯府亦难逃一劫。”
祝云璟的眼中滑过一抹欲言又止之色:“……你能想通自然是好的。”
贺怀翎捏住他的下巴:“雀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
祝云璟望着他,黑亮的双瞳里隐隐有难言的苦涩:“阿瑄的信里虽未明说,但看他字里行间的意思,陛下应当已经知道了我还活着。”
贺怀翎怔忪了一瞬:“他是如何知道的?”
“茕关兵里还有当初京里来的三万人,他们当中或许有见过我的认了出来,又或许更早的时候……”祝云璟摇了摇头,当初选择用谢夕雀这个名字便已是十足大胆,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这里头本就藏了一分他期待皇帝知晓的心思。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始终不相信他的父皇会对他绝情至此。结果一如祝云璟所想,昭yá-ng帝并未对他赶尽杀绝,但真相却更叫人难以接受。
贺怀翎道:“陛下已经知道了你是受人诬陷,又知晓你还活着……他是何反应?”
祝云璟自嘲一笑:“还能如何?我已经是个死人了,难不成还能死而复生回去继续做皇太子吗?”
不能回去他并不遗憾,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回不去的原因,仅仅是为了给人腾位置。
皇帝与那安乐侯世子的真实关系之前就有传言,他原以为即便是真的,一个私生子而已对祝云瑄也够不上威胁,现在才如醍醐灌顶,别说是祝云瑄,连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都是远比不上那人的。
这些事情并不难猜,祝云瑄信中虽说得语焉不详,但仅是只言片语,熟知他的祝云璟轻易便能猜到他的意思。
比起皇帝认定他要谋反而赐死他,这样的真相对祝云璟的打击更加致命,只好在,如今他身旁还有贺怀翎和元宝。
贺怀翎亦未想到事情真相竟是这样,一时唏嘘不已,更是心疼祝云璟,当初谁人不知是皇帝对太子太过纵容溺爱,才养成了皇太子这般跋扈张扬的个x_ing,谁又能想到,到最后他却又为了别的儿子,还是一个私生子,亲手赐死了祝云璟。
祝云璟纵有千般错,对皇帝的一片孺慕之情别人或许不清楚,贺怀翎却是看得真真切切。
祝云璟闭了闭眼睛,半晌,忽然嗤笑了一声:“他这么费尽心思为了这个私生子,又是废太子腾位置,又是树活靶子,还特地准备了个傀儡给他,做得这么面面俱到,别是因为这个儿子是他亲自生的吧。”
不怪祝云璟会这么想,换做是他也会想把最好的都给元宝,否则那梁世子又凭什么胜过十几年来几乎是昭yá-ng帝亲手带大的他?
贺怀翎低咳了一声:“陛下那样的人……应当不会的。”
皇帝心思深沉、喜怒无常,亲自生孩子?怎可能……
祝云璟斜眼睨向他:“万一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你以为我当初很愿意把元宝生下来吗?”
贺怀翎并不想与他争辩这个,握住了祝云璟的手,宽慰他:“雀儿,过去的事便过去了吧,不必过于纠结,何必一直惦记着给自个找不痛快?”
祝云璟收了玩笑的心情,神色黯了黯:“罢了,你说得对,纠结也是自寻烦恼。”
反正也回不去了,他们父子此生怕是都再无缘得见,父子情分既已斩断,又何必再念念不忘。
说了一会儿话俩人还是迷迷糊糊地眯了一阵,寅时刚至,家丁便来敲门提醒他们,说外头街上突然出现了许多官兵,正在挨家挨户地搜人,城门似乎也暂时不会开了。
很显然,汗王被杀之事已经事发,贺怀翎假扮的这三王爷又在同一时间失了踪,要搜的人自然是他。
祝云璟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暂且留在那王府中。”
贺怀翎摇头:“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王宫的,本就嫌疑最大,即便我们不走,也一样会怀疑到我身上,到时候更难脱身。”
“现在要怎么办?”
“不用紧张。”
官兵搜到他们这栋宅子破门而入时已快天亮,几个家丁假意拦了几下便让他们闯了进来。正屋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床帐之后j_iao叠抱坐在一块的人骤然停下了动作,长剑唰地挑开纱帐,贺怀翎反应迅速地拉起被子,盖住了祝云璟光裸的肩背,祝云璟趴在他怀里羞得不敢抬头,依旧在低喘着气。
领头之人看到这香艳一幕愣了一愣,粗声粗气问道:“这里就你们俩?你们是做什么的?可有看到可疑的人进来?”
贺怀翎皱眉道:“这屋子里只有我和夫人,你们这般闯进来,要我夫人以后还如何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