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的牡丹到清雅的梨花,一截青色的衣角从屏风后露出,叶旭唇边刚露出笑容来,下一刻却在看到江洛玉抓着身后人的手,神色从容又闲适的迈步进来时,有些僵在了唇畔,手指也跟着一抖。
抬步进门瞧见了叶旭,江洛玉松开了抓着身后人的手,笑道:“叶公子,久见了。”
叶旭看着他松了手,脸上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了几分,只是神色依旧不大好看,目光紧紧盯视着白衣人,仿佛有些戒备:“这位是?”
“昭敏,给叶公子行礼。”江洛玉听见他的语气有些冲,也不以为意,含笑回头看了白衣人一眼,又抬手捏了捏他的手腕,这才收了手上的折扇,带着些促狭对叶旭一字一顿道,“这是我的敏夫人。”
叶旭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却又极好的隐藏了下去。
“他瞒得过谁,也瞒不过我。”叶旭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江洛玉,转到他身后的慕容昊时,瞬间化为了一片火焰,好似是憎恶又好似是嫉妒,语调也放的很低,“扮了这么多年的双子,他是双子还是男子,本殿不是个瞎子。”
江洛玉仿佛此时才察觉到他的语气不对,乌玉般的眸底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笑容也跟着淡了,向前走了几步,正好横在了叶旭和慕容昊中间,阻断了他的眼光:“叶公子火气真大,也不知因何生气?”
叶旭看着他要护着白衣人,目光不自觉多了几分痛色,想着自己的那些心思,又看到江洛玉带着疑惑的脸庞,再也忍不住自己的一腔情愫,想起两人第一次在郡王府中见面时,面前的人含笑和他说话,还想起后来两人一人在树上一人在树下的模样。
朝曦画中的惊诧,谈论中的戒备,寒江阁的相见,乌篷船上的对谈……自己已忍不住动了心,为何他却无动于衷?
“你……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江洛玉从他的眼底看出的一丝倾慕之色,不由暗自叹息,手指握紧了折扇,随手拿起了桌上的酒杯,抬腕轻声道,“倘若洛玉有哪里不对,得罪了叶公子,洛玉便以此一杯水酒赔罪,还望叶公子饶恕洛玉不敬之处。”
第215章 再议谋略
叶旭定定看了他半晌,脸色变幻不定:“你没有不敬我。”
江洛玉吐出一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管是神色还是语气尽皆笃定,话语仿佛意有所指:“多谢叶公子。”
“你——”
“叶公子。”眼看着自己那句话后,叶旭仿佛忍耐不住,想要一诉衷肠,眼底更是燃气了更加浓郁的火焰,江洛玉下意识抿了抿嘴唇,知道当断不断怕是麻烦会更大,便在他再度开口前截住了他的话,回手再度拽住了慕容昊的手。
“昭敏是洛玉最喜欢的通房——准备守孝过后提了侧室,等到洛玉继承王位之后,怎么也会是个侧妃的名位,还请叶公子莫要再为难他,也莫要再为难洛玉了。”
“为难你?”叶旭看着他拽着慕容昊的那只手,神色渐渐变得y-in郁起来,突然走到江洛玉身畔抬手将酒杯从他手中拽出,自己满上一杯后,一口饮下,嘲讽般的低声威胁道,“你就不怕我知道之后,将他的x_ing别公之于众?”
江洛玉没想到自己今日只是带着慕容昊来试探一番,却真试探出了叶旭对自己有心思,一时间只觉得麻烦无比,眼底却多了一分戾气。
他人活两世几近心如铁石,这辈子除了慕容昊之外,其余人再难入他眼中,别人对他有情也就罢了,若是不挡着他的路也不用卑劣手段,他还是不想随便与人为恶的——但有情决不能成为威胁他,或是威胁他身边人的理由,前一世他看过这样的人太多,这辈子诸如卢珉这样的已经看了一个,如今一想都觉厌恶至极,现下还要对付另外一个么?
“哦,叶公子会这样做么?”
叶旭紧紧盯着他的眸子,像是要了解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看着慕容昊的时候,却是真真正正的杀意:“若是我当真这么做了呢?”
江洛玉微勾唇角,目光淡冷,先前刚进门时的笑容一点点变了,语气却愈发轻柔。
“叶公子想必听过一句话,这世间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倘若叶公子真要如此相逼,江某的手段叶公子是知道的,意外为敌也非不可能,江某也做了几手准备,到时便可让叶公子一一品鉴。”
叶旭没想到,自己这番表述衷情的话,竟是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只觉得心底好似被扎了一下,痛的厉害:“你,你就这般无情么?”
江洛玉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反问道:“无情?”
叶旭面上涌起苦笑,抬手指着他身后的白影,语气中多了几分咬牙切齿:“宁愿要他这么个随处可见的玩意,也不愿意接受——”
这一回不等他说完,江洛玉的神色骤然一沉,目光凌厉如同刀锋,也不管面前的人到底是王孙贵胄,或是以后的天子真龙,寒声道:“叶公子慎言!”
说罢这话,他仿佛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过重了,又稍稍缓和了下来,只是眸光寸步不让,身体也牢牢的挡在白衣人面前,以显示自己并非说说便罢,而是认真至极。
“叶公子,莫说什么随处可见的玩意——江某的敏夫人,可非常人能做得的。江某以后定会继承王位,这一辈子都会是男双,难不成叶公子能够委身于人,一辈子没有子嗣被当做双子
,囚困在那后宅之中?”
王位,男双。
叶旭听到这两个词,就像是迎头被打了一巴掌一般,后退了几步攥紧了窗框,话语中混着些痛楚,想着自己想要完成的大业还遥不可及,面前心仪的人却冷漠无情,连一点缝隙都不留给自己,话语就多了颓丧之意:“你明知我已不能,何必……”
江洛玉叹了口气,明明白白的拒绝:“既是不能,叶公子就不必再讲。”
叶旭闻言,不由抬头深深望了他一眼,唇角突然泛起了一丝苦笑,像是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事情一般,眼底的某些执着和热火瞬间而退,只剩下了冰冰冷冷的一片沉寂,夹杂着几许不甘和遗憾。
注定得不到,还放不下么?
“罢了,罢了。原知道是不可能,你这样冷的心肠,怕是没人能捂热……”
说罢这话后,他又沉默了片刻,这才再度抬起脸来,目光凌厉的看向站在江洛玉身后的白衣人,唇角露出一个绝不算是友善的僵硬笑容,抬手示意江洛玉不必再多说:“还未曾见过这位敏夫人,人皮面具这样的小把戏就不必用了,不如也让我死死心好了。”
白衣人站在江洛玉身后,闻言神色先是一顿,随即抬步走到了他身畔,在江洛玉淡然中微带担心的眸光中,抬手揭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叶旭看到他的面容时,下意识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眼毫无意外之色的江洛玉,手指在袖中暗暗握紧,面上却平淡如常,只是语气多了几分酸味:“果真是难以得见的容貌,也不枉你冲冠一怒为红颜。”
能开玩笑,代表也能一笑而过,江洛玉垂下眼来,将本来凌厉的眸光掩去,转而挂上了笑容:“叶公子说笑了。”
“我是不是说笑,你最清楚不过。”看了一眼后,叶旭就不再将眼光放在慕容昊身上,而是转到了一畔的江洛玉身上,仿佛意有所指的低声喃喃道,“你时常就是这样,招惹了人就要走,真不知道你这副玲珑心肝,到底是怎么长的……”
江洛玉含笑,未曾在他面前坐下,转身走到了窗畔,片刻后终是沉声应道:“等到叶公子
得登大位,这世间少不了玲珑心肝的双子女子,那时候叶公子能得见心上人,不就能知道了?
”
听到这话,叶旭先是微微愣了一瞬,脸上闪过了极为复杂的神色,却没有抬头去看身畔不远处的江洛玉,仅是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是反驳或是肯定。
片刻之后,叶旭放下酒杯,终是沉静下了神色,不再纠缠不远处那个让人心里不舒服,却已然无法否认的人了,可就在他刚准备开口的时候,江洛玉却先一步侧过身来,目光淡淡的直视着他。
“叶公子前来,可是为了南皇子之事?”
“不错。”听他说起正事,叶旭下意识松了口气,转眼又觉得有些伤心,是因为突然明白,这是为了面前的人只能和他用这样的口气谈事情,而永远不能像方才维护白衣人那样维护自
己——
面前这个人,不会为了他而停下脚步,而就在他以为所有人都不能让他停下脚步,甚至自
己也不能的时候,他却为了另外一个人付出微笑。
一败涂地。
或许早在他看见那个人时什么都不明白,而那个人早已清楚他的底细时,就已经该知晓这最终的结果了。
叶旭这样想着,竟觉得自己有些惨然,但目光流转掠过身畔人白皙俊美的脸颊时,心底的枝蔓仍不可抑制的攀爬而上,好似方才并未被人用残忍的方式一刀斩断,目光假作缱绻时,强自掩住无与伦比的失落,转而专心致志的说有关南静隆的事。
“今日早朝的时候,宗人府上奏南静隆在死于非命,尸体已然认不清楚,仵作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全,更不说到底南皇子是几时丧命的了,那小院中的情形也诡异的很,说锁上的门是人用刀剑弄开,可南皇子那血r_ou_模糊的样子——却好似猛兽噬咬撕扯而死。”
说到这里,叶旭暂时抛去了其他的心思,转化为真的诧异,他想起今日宗人府的人哆哆嗦嗦的跪在金殿上,几乎语无伦次的说出这一番话来,当时殿上的大臣和上首的父皇神色多差他还记得,心底也清楚是江洛玉下的手,却怎么都无法明白江洛玉到底是怎么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