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风扬察觉到江洛玉的态度,竟隐隐告诉他此事乃真,顿时面色一肃,立即低身抬手回礼道:”世子客气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臣也不敢多留世子,世子带着郡子自便就是。”
江洛玉拱了拱手,接过了身边人递过来的马缰,扬袖上马,朗声道:”多谢右相体谅!告辞!”
宁风扬看着江洛玉熟练的一拉马缰,当先从车队旁冲了出去,不由眼神复杂的最后看了一眼那带着郡王府标志的马车,双手慢慢背在了身后,目光悠远中带着若有所思,回道:”老臣恭送世子!”
骑着马走到大街上,江洛玉轻轻勒了勒马缰,转过头来对着身畔出府之后,便在小廝的马车上重新换回了白衣广袖,此时与他并肩而行的白敏玉笑问道。
“自方才到了我的那场戏开始时,你就一直不说话只是站着。怎么了?看我害人,不高兴
?,,
白敏玉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眼神复杂的看了看他,极为缓慢的摇摇头。
“既然没有不高兴,那就是因为我手段狠毒,害怕了?”江洛玉瞧见这个表情忍不住挑了挑眉,察觉到自从江影的事情过后,白敏玉就一直心思重重,但还是无所谓的仰起了自己的头,眯着眼睛看着铺洒下来的金色阳光,声音淡淡几乎听不清楚。
“害怕了就好,以后也别对我起什么小心眼,要是万一被我看穿了,你可不像南皇子一样有三头六臂——就算有又如何,你看看,现下不还是乖乖的迎娶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方才还被那么多人指指点点的羞辱。”
这话的话音未落,白敏玉还没等他接着说下去,便已然抬手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據拍色的眸子里仿佛闪过了某种难以触摸,像是爱怜又像是悲哀的目光,刚准备开口的时候,江洛玉却骤然转过头来,直直的看着他在阳光下映照的清清楚楚,那张带着狰狞伤疤的脸庞。
“敏玉。我可没有那许多柔软心肠,你若是还想接着帮我,就要和我一同害人……不过你今日做的很好,不愧是在真心真意的帮我,我很高兴。”
白敏玉的手抖了一下:”……世子。”
第145章 是何颜色
这一次,江洛玉头都没抬,兴致缺缺的动了动嘴唇:”怎么?”
“我不知你为何会憎恨他,为何会因为憎恨折磨自己……便当这是我一人的自私罢——放过你自己。”在他开口的时候,两人胯下的马依然不紧不慢的走着,旁边暄闹的大街上还响着不停的讨价还价,可江洛玉却突然觉得,自己耳边的这个声音这么清晰。
“就算你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我也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清晰到只要听过,这辈子就不会再忘记。
“若我有一天忘记这个誓言,或你认为我已然背叛了你,用一把金匕首杀了我……我绝不会反抗。”
“你可真是会选死法。”良久之后,江洛玉勾了勾唇角,脸上浮现起了一层淡漠的笑意,阳光漂浮在他的眼底深处,像是骤然燃起了一朵金色的火焰,”我可知道若是在大金,用金匕首杀一个男人,是被情郎抛弃的女人才会做的。”
白敏玉紧了紧握住他的那只手,仿佛有些眷恋一般,终究还是慢慢松了力道:”我知道我配不上,可……”
他一松开手,江洛玉便察觉到了,有些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带着些无奈的瞧了身畔的人一眼,不等他自己松开手,便反手握住了那几根冰冷的手指:”怎么又说起配不配得上的事了?这可不好,我不爱听。”
江洛玉这一次握得很紧,好像怕他会跑了一样,白敏玉挣脱了几下没有挣开,就不舍得再挣扎了,温顺低下头来靠近了身畔的人,听着那咯噔咯噔的马蹄声,和背后马车车队不断响起的车轱辘声。
“不过若是有一日,若当真有那么一日……”就在车队刚遥遥看见了郡王府的门匾,白敏玉察觉到身畔的人紧握的那只手终于微微松开,因此有些愣神的时候,便听见了身畔传出那个带着笑的声音,”凭你今日的话,我会送你一把金匕首。”
什么?
白敏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就是一阵狂喜,下意识准备开口再做确认的时候,江洛玉已然勒住了马缰下了马,快步走到了郡王府门前,冷声命令着他们从府内唤人将江影从车上抬下来,随即身形便消失在了郡王府门口。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消失,终于察觉到仿佛有哪里不对,也跟着下了马快步跟了上去,就这么一路跟到了东府后苑,溧阳公主所住的院子内,眼瞧着江洛玉回头对着急急赶过来的他狡黠一笑,便立刻迈步低头进了帘内时,不由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半柱香的时间后,江洛玉半跪在地上,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诉说了这件事,随即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和不安,以及自己此刻小心翼翼的心情:”祖母,孙儿也不知此事为何会变成如此,只是孙儿不敢自作主张,便请祖母先做定夺。”
“怎会这样,影儿本就……怎能如此不省心!”溧阳公主听了这件事的始末,还没等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气的昏厥了一次,这时候刚刚醒来,好不容易回过了一口气,便脸色y-in沉的看着跪在地上有些惊慌的江洛玉。
“此事你莫要管了,祖母会和你二叔商量此事,你将你堂兄送回修竹苑罢。”
江洛玉长舒了一口气,眉眼间涌起了担忧之色,在溧阳公主面前犹豫了半晌,终究是低声应了:”孙儿谨遵祖母教诲。”
白敏玉左等右等,终是等到江洛玉出了门,却看到他一出门并未看向自己,而是面无表情的对着身畔的丫鬟和小厮们嘱咐了几句,随即轻轻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跟上来,这才独自一人向着西苑的方向去了。
看到他青色的衣袂在风中飘荡了一下,就在冬日耀眼的阳光中不见了踪迹,身着白衣的人有些怅惘的看着他的背影,许久都没能挪动步子,只是缩在袖摆中的手慢慢握紧,烟熏據拍的眸子里厉光闪过,又很快的隐了下去。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江洛玉缓步走进修竹苑,无视身畔的小厮投过来的胆怯眼神,唇边的笑容淡的几乎看不清楚,随口问了那些进门之后就将江影搬进修竹苑,此时还在门口候着的人几句话后,便抬手示意他们离去。
等到他们全部离开后,他便独自一人走进了修竹苑正房,将饶有兴味的目光投向此时伏在床上,不知何时张开眼睛,黑白分明直直瞪着他的人,脸庞上掠过一丝担忧,上前一步问道:”堂兄,原来你已经醒了。”
话音未落,他已然走到了江影床畔,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他此刻的神色,眼底仿佛多了些诧异,问道:”堂兄为何在我进门之后,就只盯着我不出声呢?莫不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江影脸色苍白,只觉得全身上下无处不痛,更痛的是他的心——当那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伏在自己身上,不顾他的挣扎再度撕裂那个难以启齿的伤口,让他痛的昏迷过去的时候,绝望就像藤蔓一般缠绕着他的全身,让他怎么都无法摆脱。
虽然此刻他没有证据,可就凭是面前的人将他送回来,方才又在自己面前演出了一场兄友弟恭的戏码,联想到自己以前曾对这个堂弟使的招数,江影心知肚明,十有八九今天之事是面前的江洛玉所策划。
“堂弟身上……没有不对的地方。”江影一边说着,一边吃力的直起上半身来,只是眼底透出的目光带着浓浓怨恨,”只是那颗皮r_ou_下的心,我真想知道是什么颜色的。”
“看堂兄说的,你若是这样问,堂弟要怎么回答呢?”江洛玉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笑着抬头思考了一番后,方才有些犹豫的回答道,”是……红色的?”
“是黑色的!”江影半个身体在床里,半个身体却已经伸出窗外,手指不断向着站在床边的江洛玉伸了过去,目疵欲裂神色浄狞,脖子上和脑门上的青筋爆了出来,甚至有些发紫,”你的心是黑色的!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双子!你居然敢这样陷害我,我要让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江洛玉站在离他只有一臂之远的地方,听着他嘶声力竭的诅咒自己,唇边的淡笑渐渐深了起来,转而浮现了轻蔑和不屑,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以几乎落在地上的姿势,不堪的大声咒骂着:”你等着,我就算被你陷害,也绝不会让你得逞,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
“堂兄放心,洛玉很有耐心,定然会等着的。”好不容易等他的话说毕,江洛玉有些无趣的打了个哈欠,缓步上前,伸出手来握紧了江影伸出的手腕,死死攥紧后压低了身体,唇边带着弧度开口反问道:”不过若是洛玉是蛇蝎心肠,那么堂兄你又是什么呢?”
江影这段话说毕,整个人已然没了力气,此刻听到江洛玉的挑衅,本想要扑上去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可手腕却被狠狠的攥了起来,导致自己根本挣扎不开,只能披头散发眼睛血红的瞪着他。
江洛玉看着他此刻可怖的神色,不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我好害怕的模样,唇边的笑容却愈发带了讽刺的意味:”不瞒堂兄说,此时那两个人如今还在我手上握着呢,堂兄,还是你想让我这时候将人押送到京兆尹府上,让你们对一对口供?”
听到江洛玉的话,江影挣扎的动作顿时一顿,想起了当时自己特地雇的那两个人只是收了自己的钱财,若是江洛玉将两人押至京兆尹府上,那么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便都要暴露,顿时慌张的青了脸。
“江洛玉!”
江洛玉看着他此刻的神色,知道他已经知道厉害,便略微眯了眯眼,微笑着低身道:“堂兄身上不爽,就在此好好反省己过罢。洛玉先行告退了,还请堂兄定要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