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轲见夏侯旬进了大殿,便忙不迭地一路飞到了白苏九的住所。
“国师...国师我就是来跟你报个信的,一会儿就走。”白辰轲不管不顾地穿进了屋子里。
白苏九正在给阿年洗澡。阿年像只小狗一样蹲在木盆里,皮包骨的身体上全是旧伤和咒印。白苏九看着阿年这伤痕斑斑的身躯正在发愁,白辰轲这冷不丁地一进来,吓得白苏九手一抖一水瓢就扔了过去。
水瓢穿过白辰轲的身体咣当砸在了墙上,院子里的君南衡和白栖梧都闻声跑了过来,他们二人扒着窗户一看,见是白辰轲正在挨训,松了口气后又回去下棋玩了。
“你进来前不知道敲门啊!”白苏九低吼道,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直喘粗气。
白辰轲此时捂着眼睛欲哭无泪,暗道他真是被诅咒了,怎么一连看光了俩男孩子。
“啊嚏...”阿年先是被惊了一下,后是被白辰轲散发出的寒气给冻了一下,不由得小声打了个喷嚏。
白苏九连忙拿了毯子把阿年一裹抱到了榻上。
“说吧!着急忙慌地干嘛。”白苏九没声好气道,其实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白辰轲平安无事,那夏侯旬应当也无事。如此历史的进程就不会被更改...只要夏侯旬不至于死这么早。
白辰轲连忙急急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白苏九。
“国师,您想个法子吧。不然这样下去夏侯旬迟早得出事儿。我知道怎么防着鬼,但是不会防人啊!府中有想害他的人,我就算整天盯着他,但他总不能不吃饭不喝水吧...他这么年轻,可不能就稀里糊涂地没了。”白辰轲道。
白苏九陷入了沉思,心中满是矛盾。
夏侯旬短命,前世注定,若是被改了命会不会乱了因果引起不好的效应?但...夏侯旬的命起码还得再撑上几年,至少要死在国君之后才对。
白苏九一边给阿年擦着头发一边道:“这好办。你这样,去跟夏侯旬说,让他把所有下人都集中在一起,就说要查府中内鬼,至于怎么个内鬼法先不要讲。然后把那日被下了毒的茶壶拿出来,赐给所有人都喝一口。不知情的,敢喝的就是无辜者;不敢喝的就是下毒的。记得多让那茶壶亮亮相,让贼人好好认认。”
“国师,好主意!”白辰轲喜悦地说道,旋即告别了白苏九飘了出去。
白苏九看着白辰轲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他只希望白辰轲不要对夏侯旬有太大的希望...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若是真到了夏侯旬命中注定的死期,希望白辰轲不要太难过。
“啊...”阿年扯了扯白苏九的袖子。白苏九扭过头去,见阿年不知何时已经自己穿好了里衣,正张开胳膊让白苏九看。
“真厉害!”白苏九由衷地夸奖道。阿年的胳膊由于受过重伤抬不起来多少,双腿也废了不能挪动。能自主穿好衣服很不容易。而且阿年这些日子一直坚持练字读书,他的手腕并不灵活,写起字其实很费劲。阿年如此上进,连带着白苏九都受到了感染,比以前勤奋了不少。
白苏九又给阿年裹好了外袍,正在系扣子的时候忽然手中一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白苏九心里咯噔一声。他看着阿年弱小的身躯,不由得很是惶恐。
阿年的命应该是什么?按照前世的记忆的话,阿年并没有被夏侯赞发现,就那么静悄悄地关在地牢里不见天日,可能这个时候...已经死了。
白苏九想着想着,下意识地抱着阿年的小脑袋不敢撒手。他舍不得这孩子,每次跟阿年呆在一起的时候,白苏九的心中都有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可能是阿年的存在让他的屋子变得更像个家了;也可能是阿年的依赖让他有了久违的‘为人师’感。若没经历过那些骇人的事情,阿年这般乖巧聪明的孩子肯定会有个美好的未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了残疾而且见不得人。阿年的经历已经很惨了,希望老天爷网开一面让他就这么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吧。
白苏九觉得,自己在得道成仙前可以一直养着阿年。而等夏侯赞登基为帝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大权在握,宫中养个孩子,就说是远方亲戚,谁敢有异议?
“...呜?”阿年疑惑地抬起头看向眉头紧蹙的白苏九。
阿年想叫国师,可惜他发不出那两个音。白苏九低下头,忽然笑了笑道:“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些不开心的事情。阿年,你明白什么叫矛盾吗?”
阿年点点头。
白苏九把衣服给阿年穿好,看着他那与安锦王极其相似的面容,苦笑一声道:“我特别想让你哥哥当国君,又特别害怕他当国君;我劝别人要信天命,自己又抵触着所谓的天命。你说,我这般糊涂的人怎么当的国师?”
阿年眨眨眼,拍着白苏九的肩膀说:“...好...好...”
“我好什么呀我。”白苏九哈哈一笑,见阿年一脸严肃地调整着音节,试图再努力多说些什么,白苏九突然觉得心情又好了起来。
“你说我这人,还让你这小孩子安慰我。”白苏九心中笑骂自己是越活越没出息了,怎么就变得这么脆弱了?眼下其实一切都在往好的苗头上走。不出什么大岔子的话,夏侯赞会顺利继位,到时候再走一步看一步便好。
白辰轲从白苏九府中离去后,径直跑到大殿门口去等夏侯旬。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夏侯旬压根就没有去见国君,而是跑到了宫中最高的藏书阁上。
夏侯旬在阁楼上看见了白辰轲从哪个方向飘出来的,而在那个方向上住着的人并不多。因为那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国师的住所安置在那里。
白苏九喜静,国君便把白苏九的住所放在了比较偏的地方。夏侯旬简直难以压抑自己的窃喜。他的直觉告诉他,白辰轲很可能去见白苏九了。世人都传白苏九无所不能,他肯定也能通y-in阳。而且,白辰轲姓白,白苏九也姓白。他俩说不定还是亲戚呢!说不定是白苏九派白辰轲来保护他呢!
说实在的,夏侯旬其实猜了个大差不离。此时的夏侯旬沉浸在幸福中,脸上难以压抑得堆满了笑容。他勉强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偷偷绕路去见白辰轲。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去的一瞬间,幽暗的阁楼中,忽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啜泣声...
第45章 【四五】 慈母哀
回到府中后的夏侯旬脸上一直洋溢着笑意,对白辰轲嘘寒问暖,让白辰轲心里自犯嘀咕。
“国君说什么了,让你这般开心?”白辰轲问道。
夏侯旬一怔,刚想说关国君什么事儿,好在他猛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打谎说去见父皇。夏侯旬连忙编了几句瞎话给搪塞了过去,然后又问道:“白辰轲,你听没听说过我们国师,白苏九?”
白辰轲僵住,急忙回答道:“...没有!”
“那就奇了,他这么有名的人你居然不知道。”夏侯旬看着白辰轲的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脸上的笑容又大了几分:“国师他长得特别好看,人还好。我一直特别羡慕太子哥哥他能经常听国师的教诲...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特别不服气,凭什么我想见国师见不着,太子哥哥不用努力就能天天见到国师。现如今嘛...”
夏侯旬顿了顿,发觉白辰轲的眉毛直跳,不由哈哈大笑道:“现在我想开了!”
白辰轲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为何?”
“因为我...有你了啊!”夏侯旬嗤笑道。
白辰轲被他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还捎带着涨红了脸。然而夏侯旬却心情极佳地蹦蹦跳跳回了屋,留白辰轲自己在原地瞎捉摸。
白辰轲将白苏九想的主意转告给了夏侯旬。夏侯旬二话不说付诸行动,当天下午便挖出了埋在府里的j-ian细。
“哎哎,白辰轲。这主意是你想的吗?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心计啊。”夏侯旬玩味地问道。
白辰轲当然咬定了不能供出白苏九,只能连忙打岔道:“好了,人,咱处理了。该想想怎么对付那个鬼了。”
“那就是你的责任啦...你看我手无缚j-i之力,我怎么对付厉鬼啊。”夏侯旬无辜地摊摊手。
白辰轲看着夏侯旬那戏谑的表情,总觉得这家伙进了趟宫回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然而夏侯旬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他一个凡人,不过是机缘巧合有了y-in阳眼,如今面对那厉鬼依旧有心无力。
“罢了,你去歇息吧,我看着你。”白辰轲无奈地说道。
夏侯旬回屋看起了书,余光却心猿意马地瞥向了在角落里打坐的白辰轲。
“他看上去好像挺年轻的...怎么就死了呢...”夏侯旬心中泛起一丝同情。
白辰轲毫不知情地还在闭目入定,殊不知夏侯旬已经在心里对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列了一百种可能x_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