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翰林院的府门,守门的两个侍卫就对着他低身行礼,江洛玉略微点头算是回礼,低声询问了正房的位置后,就抬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停步在大门口准备抬手敲门时,屋内却先传出了带着担忧的议论声。
“唉,也不知那位西华帝子到底是何等人物,不仅是个女双还被特许入朝堂,要是骄傲跋扈的x_ing子,我们这小小的翰林院怎么盛得下啊!”
“古大人,您就放心罢,虽说那位是天潢贵胄,可毕竟是个女双,向来不过是心血来潮,闹一闹也就过去了。”
“王兄说的是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当真惹急了我们,大不了一状告到陛下那去,就算是这位帝子再受宠,也不能就这么扰乱朝纲罢。”
扰乱朝纲这么大的罪过,还没等他来呢就扣脑袋上了,江洛玉一时间哭笑不得,也顾不得接着听下去,就抬手推开了大门。
“谁?!”
门吱呀一开,门内的众人都是一惊,转脸去看的时候,正好对上江洛玉带笑的面容,一个个都露出了狐疑的神色,而站在门口的人抿了抿唇,刚准备开口说话时,一个身影却从角落处一下就窜到了他身前来,抓住了他的手腕,话语中带着些兴奋。
“孟兄?你来了!怎么前几日说是到翰林院来报备,你怎么现在才来?”
“那日我有事耽误了,后来……后来又发生了些事情,这才耽误了。”江洛玉察觉到他握紧自己的手腕,热度异常的高,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脱开他的手,含笑退了一步,道,“瞧,我这不是前来翰林院了么?不要担心了。”
华潜一身翰林院编修的衣服,刚准备接下去问的时候却觉得手心一松,才发现江洛玉脱开
了自己的手,仿佛也有几分疏离神色,心底不由升上几分失落,面上强笑道:“说的也是……
”
话音未落,他的眼光下意识还是向着江洛玉身上溜,一看见他穿着与平时不同,心底顿时打起了鼓,脸色有些不着痕迹的发红,试探道:“哎?你前来报备,怎么穿着一身,穿着一身双子的衣服——”
“我是双子,前来报备自然要穿双子的衣饰了。”江洛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月白色带着金边,两袖坠下长长金色流苏的帝子正装,心想还好已然卸下那带着长长金穗子,上坠几种珠玉的头冠,换了自己熟悉的银冠,不然此时还不定出什么岔子。
心中念头转了几次,江洛玉扫了一眼周围听到华潜的话,仿佛猜出了什么脸色尴尬的众位翰林院大人,抬手行礼道:“静玉,见过各位同僚。”
华潜后知后觉,仍然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孟兄,你不是叫孟玉么,怎么又变成静玉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华兄。”江洛玉对他的迟钝稍稍有些无奈,眼角余光却看着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话就接着说了下去,“这几日来,我见得多年未见的亲人,因此改了自己的名字
,此时名为南静玉。”
话音刚落,除了仍后知后觉的华潜以外,其他的人纷纷跪地齐声行礼道:“下臣参见西华帝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到西华帝子这四个字,华潜整个人都是一颤,紧跟着也跪在了地上,只是神色突然涌起了一丝诡异之色,手指也一直颤的不停,眼底仿佛充斥着狂喜和爱慕,被他身边的一个年轻的同僚看见,立刻细细打量了他一眼,又看向含着笑容站在不远处的江洛玉,眼神不着痕迹的闪了闪。
江洛玉站着,所以没看清这一切的波涛暗涌,抬手客气道:“不必多礼,今后我们都是同僚,这些俗礼就不必行了,快请起请起。”
翰林院的人方才正在说他的坏话,此时遇到真人多少有些尴尬之色,只有华潜站起来之后,依旧和方才一般走到江洛玉跟前去,毫不怕生的再度拽住了江洛玉的手腕,哆哆嗦嗦极度兴奋的问道:“孟,孟兄,你……你就是……那个西华,西华帝子……”
“怎么,不过是换了个身份,华兄就不认识了?”江洛玉瞄见他拽着自己的手腕不肯松手,手指还神经质的颤个不止,眸光慢慢深了些,突然之间面上仿佛覆了一层纸,神色模糊的看不清楚,“好了,叙旧已过,有什么事情,等到午膳的时候再说罢。”
华潜看他要离开自己身边,走向方才出言的几位大人,却好似不舍得放开他的手,下意识更握紧了那柔软温热的肌肤,还悄悄摩挲了一下:“孟兄,啊不,帝子殿下,我,我有件事…..?
察觉到他的动作已然逾矩,江洛玉手腕一震用上了内力,一下就抖开了他的手,面上却仍是平和的笑容:“怎么了?”
被他一下甩开手腕,整个手都苏苏发痛的华潜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胆怯的后退了两步,掩饰住自己带了点受伤,深处爱慕夹杂黑色欲望纠缠不休的目光,喃喃道:“……没……没什么……”
在他身畔不远处那个年轻同僚见此,目光转动间却不小心和江洛玉含笑的眼神对个正着,立刻讨好般的笑笑垂下脸来,眼底却闪过了诡异之色。
一个时辰后,日光愈来愈烈,翰林院中一个偷偷摸摸的身影走出了大门,快步上了马车朝着外宫门外行驶而去,在宫墙里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后,停在了内城的入口处,乌黑的令牌从车帘后伸出,其上镌刻着“乌雅”二字。
第261章 的确可恶
“哦?”乌雅氏府邸一个豢养小鸟的偏苑内,乌雅炎正拿着逗鸟木奉面无表情的去逗上蹿下跳的黄鹂,听到刚从翰林院出来,就来向自己报信的人,神色若有所思,“你是说,一个名为华潜的翰林院编修,与西华帝子是旧识,并且好似还和帝子的关系不同寻常?”
“是,大公子。”那报信之人并未乌雅氏中人,不过是在新科进士中了之后,乌雅氏笼络而来的眼线,闻言立刻回答道,“虽不清楚那帝子是如何想的,可是那姓华的编修,肯定对那帝子心中有念。”
“有念?有念便好!一个人若是有了不该有的念头,就很难阻止了。”乌雅炎抓起一把鸟食在那黄鹂面前晃了一下,却又不给它吃,晃了几次过后那黄鹂终于怒了,飞起去啄乌雅炎的手指,却被他回手打落在地,挣扎了两下就没了气。
看着那只没气了的黄鹂,和眼前喜怒不定的乌雅炎,那报信的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耳边却再度传来乌雅炎沉凝的声音:“既是如此,你该知道怎么做,无须我再吩咐。”
“谨遵大公子之命。”
等到那报信之人一走,乌雅炎随手将鸟食洒在石桌上,淡淡开口问道:“慕容昊那边如何
?,,
他的声音未落,一个小厮就从廊柱后左钻又钻的出来,低眉顺眼的回稟道:“回大公子,慕容昊那小子不必我们去添麻烦,就已经麻烦很大了。”
乌雅炎挑了挑眉,又瞄上了另外一只黄鹂,迈步走了过去,接着和刚才一般用逗鸟木奉去逗,好似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那是为何?说来听听。”
“大公子是知道的,慕容丞相的嫡亲二弟,礼部尚书慕容涛的嫡妻刘氏,家中有一个未嫁的侄女,一直想要嫁给慕容昊做嫡妻。虽然慕容奇一直没有答应,可刘氏一直在其中撺掇,而且那刘氏女子虽说比不上四大家族的女子,可也算是个身家清白的世家女,若是慕容昊与她有了什么落人口实的事,即使做不了慕容昊的嫡妻,也一定能做侧室。”
“……不过一个侧室而已,确是个小小的麻烦。”
听小厮说完了这么长一段话,乌雅炎的神色这才稍微的变了变,放下手中的逗鸟木奉,随手将鸟食撒了出去,引得一群鸟儿啄食,话语中却带了几分轻蔑不屑,说完之后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眼光骤然一暗。
“不过若这也算是教训,未免也太轻了些——听说我的槐夫人有个漂亮的妹妹,你立即将她给我叫来,还有她那个养在府里的妹妹。”
那槐夫人是前两日乌雅炎刚收的小妾,因会变两手戏法让乌雅炎看着有趣,这几日分外得宠,小厮不知道叫她来要做什么,却知晓自家主子不希望下人多嘴,便毕恭毕敬的回答道:“是,大公子。”
小厮的身形渐渐消失在远处,余留下的人薄薄唇瓣在黑暗中,慢慢勾了起来。
日头落下,天色渐暗。
江洛玉站起身来,检视了一下自己桌上的几本奏章和存档,开始一一归并到一边的架子上,他一起身,坐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就忍不住去看他的背影,大部分人已经褪去了惊讶和好奇之色,有些目光已经变得友善。
第一天与西华帝子共事,留在翰林院中的几位老大人看向不远处正在整理文书的江洛玉,眼底在他初来时有的慢慢警惕已经消下去了不少——毕竟正经的皇亲国戚他们见过许多,可像是西华帝子这样毫无架子,当真耐心去做份内之事,身份又如此高贵的人,可是他们见过的第-个。
等到他整理完毕,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眼光下意识在屋内转了一圈,随即落在了角落处自从他来之后,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的华潜身上,上前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唤道:“华兄,华兄?”
华潜正低头看着面前的卷宗,听到他的声音,手指瞬间颤抖的差点把卷宗给撕开,片刻后才稳定了心绪,抬头站起身来准备低身向他行礼,同时脸上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参见帝子。”
“方才都说过了,不必多礼。”江洛玉看见他的神色,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扫了一眼周围投过来的目光,柔声道,“我们出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