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其实是安排了两个房间,但是这天晚上他们一家人是睡的一间屋子,陆长亭睡在外间的榻上,阿辞还有云疏云染睡在床上。阿辞嘻嘻哈哈的在床上蹦跳着玩儿了会,到了时辰就睡了。
云染将阿辞放在床内,然后跟云疏躺在一起,低语一阵。
“今天你去查到……什么了吗?”
“没有。”云染顿了顿,“等您眼睛好了,按照您说的,我们去苏梁看看吧。”
苏梁就是云疏曾经说过的东珠曾经向往的那个地方。既然东珠曾经跟父亲提过,那去那儿找,总比满世界无头绪的找要希望大很多。如果赵烟儿没骗他,那么这对于他来说,是相对正确的一个方向。如果东珠真的藏那儿,到时候就想办法用父亲将她给引出来。
只是现在,他再心急如焚,也只能等父亲眼疾治好了再动身。
“好,去那儿。”云疏静了会儿,嗓音飘忽的好似只剩下一股气音,像是在对云染说,又像是在讲给自己听:“还有,你放心,我……会好好治眼睛,早点治好了,我们可以早点离开。这样也可以早点找到……”
云疏说到这里感觉被云染轻轻握了握手指,他抿唇将颤颤的尾音给吞咽了回去,眼睛一阵酸涩的刺痛。
云染轻声说:“他欠您的太多太多,别提几颗药,就算喝他的血,吃他的r_ou_又如何?他的命都该给您。”
“不。”云疏气息颤了颤,坚定的摇头,“我不要他的命,他的一切我都不想管也不关心,我只想现在快点治好眼睛,跟你一起去找……找他。我不想真的当个瞎子,连走路都拖后腿,还有阿笙……现在长什么模样了我还没见过……”
云染鼻音轻轻嗯了一句,侧着身子朝着云疏靠近了些,一手拍打着他的肩膀,“那现在就什么都不想了,好好睡一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大夫就能安排妥当开始治疗了。”
云疏感受着在肩头抚慰x_ing的轻轻拍打,顿时生出一种无比痛心的无奈,他轻叹:“我从来都没有哄过你睡觉。”
云染一听便二话不多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身子塞进了他的怀里,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肩头让他拍,脸埋在他的胸前亲昵的蹭了蹭,状似困倦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难得的软绵,“这有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陆长亭仰躺在软榻上,听着他们那边声音渐渐停歇,这才翻了个身,闭上眼。
这天他们本来就睡得比较晚,陆长亭刚迷迷糊糊有了睡意,便被门外的一声轻微的动静给弄醒。他猛地起身,戒备的拿起了搁置在床边的剑,迅速的下床,一转眼却发现云染也正下床往门边走。
陆长亭心头猛惊,连忙闪过去,将云染半搂住不让他继续走,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动,我出去看看。”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火光微弱的烛灯,纵使光线昏暗,云染看向他的眼睛仍旧是充满熠熠光华,平静中透出一股镇定。
“没事。”云染握住了按在腰上温暖的大手,道:“应该是阿展。”
陆长亭愣了一下,还是道:“不行,还是我先去看看。”
门一打开,迎着月光坐着一道清瘦的身影,不长的黑发高高束着,从那微微耸动的背影和发沉的气息都能看出他现在十分气鼓鼓。
阿展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头一甩故意看向旁处,嘴巴撅的老高。
陆长亭见真的是他长松一口气,将已然出鞘几分的剑给按回去。
云染好似已经预料到他会来,迈步走过去,坐到阿展旁边,宽大柔软的白色衣袖坠在地面,随意铺陈开来,乍一眼望过去就仿佛一朵清丽盛开的紫花。阿展虽然赌气,但感受到云染的气息,还是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脸来,清亮的眸子跟他对视。
陆长亭知道云染肯定有话要跟阿展说,下意识里就转身朝内走避开。
枕着手臂睁大眼睛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久,云染施施然的进来了,他没有回床上,而是径直走到他的榻前。
陆长亭赶紧朝里面挪了挪身子给他腾地方,云染蹬掉鞋子直接躺进他怀里。拥着他纤细温香的身子,陆长亭呼吸瞬间热起来,侧压下身捧着他的脸吻下去,云染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两人唇舌交缠,水声啧啧,热烈而缠绵。
在云染被啃咬的愈发嫣红的唇上啄了一下,陆长亭只感觉自己的心终于被填满了一点,他喟叹一声,压低嗓音问云染阿展的事情怎么处理了。云染道:“跟他说,让他先留下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还不能适应,我再来接他。”
“你其实也舍不得吧。”
“……嗯。”云染闭着眼睛静静的道:“舍不得又怎样?我不能抢了人家的孩子。”
“那你说的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适应了。时间再久一点的话……他也会忘记今日的难过,忘记我。”云染的声音越来越轻。
“三个月……”陆长亭却狠狠怔忪了片刻,眸光深邃起来,他轻笑:“真正爱你,在意你的人,别说三个月了,就是用一辈子的时间都不可能忘记的。是你啊,怎么可能忘记呢……”
没等到回答,陆长亭低头一看,怀里的人眼睛紧闭,他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近日,淮安突发大水,灾情严重,受灾人数已经达到数十多万,百姓流离失所,房屋农田毁得更是不计其数,更糟糕的是,大雨仍旧下个不停。
齐王楚明亦为了赈灾之事已经焦头烂额的忙了好几日,每日上朝都充斥着他的怒骂和痛斥,而此时呆在勤政殿的皇帝楚南嘉却是十分的悠闲,他一身玄色龙袍歪靠在椅子上,原本肃然庄重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竟散发出一股懒散的味道。他全神贯注手里翻看着奏折,眸光漆黑发亮,年轻俊秀的脸上时不时露出有趣的笑容。
殿中慷慨陈词,忿然作色的几位大臣唾沫星子飞了半天才发现楚南嘉仍旧是自顾自的笑着,眼睛都没看他们,似乎并没有把他们的话听进去。
“——陛下?陛下!”其中一个老大臣喊了几声没反应,跟其他几位对了个眼神,大着胆子上前去将竖在楚南嘉脸前挡着的奏折往下轻轻一扒。
果然奏折掩护下有一本闲杂的书籍,楚南嘉刚才就是在看这个。
老大臣先是不可置信,立马露出满脸痛心:“陛下!您,您怎么能这样!”
楚南嘉正看得入神,正小声嗤嗤的笑,被突然扒开手里的书顿时吓一跳,他满脸愕然,扫了他们一眼,“咦?众位爱卿还在呢?都坐,都坐啊。”又扬声喊:“小福子,上茶!”
剩下的几位大臣见他如此荒唐,纷纷痛心疾首,慷慨激昂连番上阵,楚南嘉听他们一个接一个念经似的,忍耐的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耳根。
“陛下!如今淮安灾情连连,已经死了上千人了!陛下如何还能安坐,看此等……此等闲书!”
楚南嘉不甚在意,拿起一只毛笔在手里转着,歪头不甚在意道:“淮安的灾情不是有皇叔管着嘛,皇叔做的够好了,爱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还指望朕做什么呢?”他又笑了一笑,振振有词,“朕看的虽然是闲书,但是闲书有闲书的学问,闲书也能看尽天下,爱卿们可别瞧不起,我现在连各大家族,甚至其他皇族的秘辛都知道呢。”说完他十分得意的挑了挑眉。
年纪最大的那个老臣已经满头白花花的头发,他是先皇旧臣,从楚南嘉登基以来,对他的油盐不进已经有过不少见识,但大概是深觉自己根本活不了多少年了,看不到希望了,所以这次他格外的失望。
因此说话也格外的不留情,他道:“陛下,您才是这天下之主,却任凭那齐王骑在头上这么多年,您真的甘心吗?百姓只识摄政王,却完全不把陛下您放在眼里,君不君,臣不臣,这个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其他几个也是跟着东一句西一句满腔义愤的附和起来。
其中一个说了一句:“这个天下是楚家的天下,陛下万万不可让其葬送在了齐王爷的手里!”
“哈哈哈哈哈……”楚南嘉好像听到了非常好笑的事情,他笑得捂了捂眼睛,肩膀都开始发抖。他笑起来唇红齿白,更是俊朗了几分。
等笑够了他才用那已经笑得颤悠悠的嗓子说:“楚家的天下?爱卿莫不是忘记了,皇叔也是姓楚?就算此时此刻让朕把皇位让给皇叔,那这个天下还是姓楚,有什么问题?再加上皇叔一直勤政爱民,何来葬送一说?”
“勤政爱民的应该是陛下您,齐王他这是名不正言不顺,他这是试图篡权夺位!”
楚南嘉笑意渐渐淡了些,他整理着面前的书和奏折,弯了弯嘴角,“篡权夺位?皇叔是皇爷爷的嫡子,这个皇位本来就应该是他的,只因为当年皇爷爷更加宠爱身为长子的父皇,这才将皇位传了父皇。而二十五年前,你们趁着皇叔分神在外寻人,隐瞒了父皇驾崩的消息,将才不到三岁的朕给拥上了帝位。事到如今又如何?虽然朕坐着这个位置,但是天下还是皇叔的,这叫什么?这就叫天意!”说着天意二字,楚南嘉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敲打着桌面,咬字清晰,眸中滑过一抹微光。
他这几十年来不仅不忌惮楚明亦,还处处言语间维护,对自己的现状也表现的非常满足。几位大臣互相对视,面色各异,陷入一片诡异的静默。说实话,他们也搞不懂这位陛下只是滴水不漏做给摄政王看的,还是他本来真的就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Cao包……
楚南嘉端详他们片刻,突然又爽朗的笑起来,他站起身来,踱步走出来,因为前段时间从马上摔下来,脚走起路来微微有点跛。
“你们呐,年纪也一大把了,就别为朕cao心了。”楚南嘉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一位大臣的肩膀,“你看看你,头发都白了,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只要有皇叔在的一天,这个天是塌不了的。”
“陛下……”
“好了好了。”楚南嘉捂了捂耳朵,打算他们,嘴里抱怨道:“都走吧都走吧,被你们一扰,朕的书还没看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