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展这才恍然大悟。
云染手指敲击着桌面,想到什么眸子微微闪动一下。
他一向不是容易心软的人,今天要不是因为……他也不会把这个孩子给带回来。既然带回来了,那就好事做到底,必然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袁贵为人忠厚,他夫人也是心善慈和,孩子如果真的去了他家,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不缺吃喝,不会被打骂了。
前后不过一刻钟,袁贵又回来了,一拍脑袋,对云染道:“小老板,您看我这记x_ing,有件事情忘记说了。”
原来在云染回来之前,酒楼里有人闹事,幸亏有位年轻的大侠出手帮忙,才没使酒楼损失惨重。袁贵为他准备了一桌饭菜表示感谢,但是那少侠却面有难色的向他询问酒楼里有没有他可以做的事情,好换取的工钱或者有个可以住的地方。
“小的想着,近来生意越来越好,厨房后院里打杂的人的确是不太充足,我看他年轻力壮的,又诚诚恳恳就自作主张的将他留下来了。而且,他身边还带着个孩子,着实是需要钱……”
“行了。”云染听了一半就打断他挥挥手,“这种小事你做主就好了,下去吧。”
“诶。”袁贵应了,躬身退下。
袁贵走了之后,云染让阿展也回隔壁小屋休息去了,他望着烛火发了一会儿怔,脑袋里沉沉的却一丝睡意也无。
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他漫步坐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带着未解的醉意身子前后微微晃动着,扬起脸看向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刚脱下外衫的阿展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拿着搁在床边的剑飞快的从自己的小屋里跑出来,守在云染身侧。
云染回头看到阿展的出现,倏地就弯起眸子极其短促的笑了一声。
他那一回只是路过发现有个十来岁的小乞丐在跟狗抢东西吃,突然间意动想到了某个人罢了。遇上这样的情况那个人总是会不厌其烦的去尽力帮助。他当时只是随心而为,顺手在路边买了几个馒头递给了那孩子。
然后他极其难得的一次发善心,就换来了那个叫阿展的孩子的一片忠心耿耿,四年过去了,依然如故。
如果云染不是讨厌睡觉的时候床边有人,他恐怕会连夜里都寸步不离的守着。
阿展会写字,会武功,但是不会说话,也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云染在寻找父亲的时候,也会顺带着看看有没有阿展身世的线索,但可惜了,一样的毫无收获。
夜里,风开始带着些凉爽。
云染知道被阿展发现了没有睡觉,他也是一定不会回去睡的,便招了招手让他再去拿了一壶酒来,直接揭开酒壶盖,几乎是一饮而尽,把阿展都吓坏了。
云染喝完却哈哈笑起来,笑得张扬而肆意,脸颊透出一片动人的绯红。
他抱着酒壶,忽闪忽闪眼睛望着夜空自言自语起来,一字一字的,语气非常缓慢,“我真的……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他。”
云染偶尔会在喝醉了后,会让阿展吐露一些他根本无法听懂的醉话,今天却……好似有些不一样,他好像在安静的诉说什么,语气里没有任何悲伤,但是听得阿展心里莫名的难过起来。
而且,阿展还隐约的察觉他那双一向凌厉的双眸中有水光一闪而过。
“……五年多,快六年的时间了。”
“他跟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么,那么令我生气。”
“阿辞,为什么要叫阿辞?是因为我不辞而别吗?”
“混蛋!我走还不是因为……”
“他为什么要出现?我都以为我忘记他了,可是,可是今天知道外面的人是他,我还是难以自控的跑出去了……”
“陆长亭啊,陆长亭,你要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绝对,绝对不放过你……”
胡言乱语一番,终于是撑不住脑袋软趴趴的倒在了石桌上。还好云染很轻,阿展几乎是不费功夫的就把昏睡过去的云染给抱进房里去了,阿展忙前忙后的给他擦脸,脱鞋脱衣服盖被子,最终还是不放心,索x_ing就环抱着剑歪靠在床边守着。
云染睡到第二天晌午才醒过来,喝阿展准备的醒酒汤,沐浴更衣之后便在书房里看账本。也不知道是因为宿醉过后头疼,还是因为见到那两个人心绪受到了波动和影响,他看了好一会儿,账本却始终停留在那一页。
云染心烦意乱,索x_ing起身,“阿展,我们出去走走。”
阿展点头,默默的跟随在他身后,陪着他一起出去。
结果两人才刚走出院子就没几步,就循声瞧见一个孩子火烧屁股似的大喊大叫的的闯进来,“别跟着我,别跟着我,走开走开!”身后有汪汪汪凶横的狗叫声。
云染定睛看清那孩子面容之后,瞳眸微微亮了亮。
这里是云染住的地方,酒楼的人是不敢随意跑进来的,阿展见有人跑进来,正要去将那孩子赶走,云染却横手拦了拦,嘱咐说:“把狗赶走就行了。”
阿展领会了意思,照做了。
大狼狗被阿展给赶跑了,而被狗追了得满脸通红的阿辞终于是心有余悸的长吐一口气,通红着小脸蛋累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云染没有过去,反而在一旁荷塘边的大石头上悠然坐下来,展开手里的纸扇轻轻摇着。
没等片刻,回过神来的孩子起身挨挨蹭蹭的靠过来,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有些不确定的望了望云染,然后惊喜的笑了,“是你啊!”
“是我。”云染瞧着他灿烂的笑颜,点了点头。
阿辞又忙靠近了些,黑亮的大眼睛望着云染的脸诚恳的说:“谢谢你刚才救我。”
见他跑得满脑袋的热汗,云染将手里扇子不自觉的就换了个方向,替他边扇风边微微扬声笑问:“你怕狗?”
“怕,小时候差点被狗叼走啦!”
小孩子应该不会拿这个说笑的,云染动作一顿,眉眼顿时冷凝下来,追问:“哦?怎么回事?你爹难道不管你?”
阿辞一听笨爹被冤枉了,连连否认:“才不是,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爹才会管我了,他很疼我的……不像我娘,生下我后就消失了,这么多年,也不来找我……”说着说着话题也偏了,也似被触及到了伤心事,语气低落了下去,眼眶也迅速红了。
云染表情凝固,眼睫颤动两下,啪的一声收回了扇子,眼神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别处,嗓音有几分滞涩,“你娘……或许觉得,让你跟着你爹生活,才是最好的选择。”
阿辞揉了揉眼睛,隔了一会儿才难受的说:“大人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苦衷,我知道的。”
云染闻言怔了怔,收回视线静静的望住他的小脸,只觉如鲠在喉。
“可就算有苦衷……也应该回来偷偷看看我嘛。”小孩终于还是忍不住嘟起嘴埋怨了一句,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浓浓的委屈跟失落。
第6章 第六章
云染长睫低垂,一言不发。
大概是因为天气闷热的原因,他只觉得越发的胸口燥郁不堪,又展开扇子,给自己扇风,扇得头发都飘扬而起,却是越扇越难受,眉头都拧起来。
阿辞见他不说话,心里莫名的有些惴惴不安,鼓了鼓脸颊也将嘴巴给闭上了。
云染蓦地想起什么,问他:“你怎么一个人,你爹呢?”
“哦,他啊。”阿辞抬起小手抹了把脸,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他在干活儿呢,他笨死了,一不小心钱袋让人偷了,现在只有赚钱养活我了。”
阿辞的刚才坐在地上时不小心蹭了满手灰,此时在汗津津的脸上抹了一把,脸都花了。
云染忍不住抿唇轻笑着斜看他一下,阿辞不明所以的睁大眼睛,不过看见他对自己笑,心头一松也跟着嘻嘻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云染没说话,只是吩咐阿展去拿了块s-hi毛巾过来,然后给他脏兮兮的脸还有手一点点的擦干净。
云染方才听到阿辞说的,便已经差不多明了了,前一晚袁贵说的那个要留下打杂的少侠,看来就是陆长亭那笨蛋。
竟然连着两次都撞到他眼皮子低下了……这,难道是天意吗?
云染暗自哂笑,眼神滑过一抹幽暗的光芒。
“好了,都擦干净了。”云染笑说着抬起脸来,出乎意料的发现阿辞正睁着眼睛直勾勾将他望着,瞳眸清澈而纯净。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可以抱抱你吗?”阿辞说。
云染没想他会提这个要求,抿了抿嘴角没说话,阿辞接着恳求:“可以吗?”
云染微微歪头回望住他,终是暗暗轻叹,冲着他张开了双臂,阿辞立马凑过来,紧紧贴在他怀里,尔后云染就感觉他不老实的在怀里拱来拱去,云染有些失笑,不知道他干什么,不过只是用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任由他拱,并未阻止。
好一会儿,阿辞才离开了云染的怀抱,耷拉着嘴角,泪盈盈的表情十分的沮丧。
“昂……胸口硬硬的,你真的是男的。”
“……”云染嘴角几不可察的扯动一下。这臭小子拱了半天原来是为了检查这个?
阿辞还在分析,“n_ai娘抱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唉,你要真的是我娘多好……”
“你……就这么想见她?”
“可不是,不止我,我爹也想啊,这些年也每天都在找。”阿辞自然而然的重新腻到云染怀里靠着去了,一边揪着云染衣服上的衣带说着:“上个月,我祖母又逼婚,我爹受不了了,这才带着我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