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争(出书版) 作者:彻夜流香【完结】(71)
那些往事便纷至沓来,初见面时,只知道宫里有人传棋院里有一个长相标致的棋手,女宫妃子们都爱让他传棋。她瑞安不信,心里想着又是什么登徒子在要花腔,好大的胆子,把这花花肠子动到宫里来了。她带着挑衅朝着后花园走去,便见一堆女子围着一个棋手。
那棋手穿着一件黑色的宫服,笔挺雪白的领子裹着修长的脖子,他的面前摆放了五六盘棋子,同时应对五六个女宫。人非但没有被这群花枝招展的女子给压下去,反而被她们衬得有一种淡定与从容,一个转身,便将几盘棋子都落了,女官们哀叹,立刻又换了一批上来。唯独里头有一个女宫总是不落子,棋手便露齿一笑道:“这位女宫当真的一局成千载,仙姥下子迟。(注26)”
众人哄堂大笑,那女宫恼羞地丢下棋子迚忙退去。
瑞安浑然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整个脑海里仿佛只停留在了棋手那露齿的一笑上。那一眼隔了多年却似乎依然崭新的像是那一幕还近在眼前。
瑞安微微哽咽着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再会了,子卿。”
“瑞安,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子卿留下来太危险了。”原宛如开口道。
瑞安收回了视线,略略掩饰了一下眼角的泪光,道:“子卿说得对,若是与我们一起,我们三个谁也走不脱!而如果分开来走,也许彼此还都能有一些机会。”
原宛如皱了皱眉头,道:“那我们就去蜀国等于卿?”
瑞安微笑了一下,道:“也许……子卿就在这里与我们别过了。”
原宛如大吃了一惊,随即道:“难不成子卿不去蜀国……”她随即就想明白了,道:“想必子卿是要去北齐了。”说完叹了口气。
瑞安没有言语,蜀国对于南朝来说会是一个长久的盟国,但北齐对于南朝来说是令南朝蒙受屈辱的敌国。她这个大公主能去蜀国,却万万不能去北齐,原夕争应当是早就心中有的了吧。
左央名睡到半夜,忽然发现自己的窗子上坐了一个白衣人,这一吓差点吓得左大人魂飞魄散,但仔细一瞧,这个微笑看着他的人不是名传遐迩的大公主驸马原夕争,又能是何人?
“驸、驸马……”左央名第一个想法是原夕争是来捉拿j-ian夫的,不禁失声道:“驸马,我与公主可是清白的啊……”
原夕争轻哼一声,道:“原来你左央名整天在公主府里流连,只不过是在敷衍瑞安,我还以为你喜欢瑞安。看来是瑞安为难你了,也罢,我回去同瑞安说叫她日后不要再为难你左大人。”
左央名听了竟不禁焦急脱口道:“我喜欢瑞安!”说完了他不禁一愣,但既然说都说了,左央名便索x_ing咬牙道:“我是喜欢公主,但是公主与我并无苟且之事,她,她,她只不过爱听我说故事。”
“听故事?”原夕争大为好奇,道:“说什么故事?”
左央名扫了一下驸马的脸色,发现驸马看不出什么恼意,反而一脸好奇。
“快说呀,什么故事?”原夕争见这左央名说了一半,不禁催促道。
左央名有一点脸红,道:“大理寺多有奇诡案件,公主特别爱听这些传奇故事。”
原夕争哈哈大笑,道:“那大理寺卿说起来自然是跌宕起伏,甚为好听了。”
“驸马,你可以说小臣有非分之想。但倘若你想因为公主听了小臣说了几则故事,便要玷污了公主的清名,说公主有甚私情,那小臣愿意脱去这一身宫袍与你打这桩官司。”
原夕争微微沉默了一下,道:“你喜欢的是瑞安,还是公主?”
左央名不禁怒道:“你当左央名是何许人也,我也许不是什么刚正不阿之士,但我喜欢瑞安,是因为喜欢她的爽直不造作,喜欢她的潇洒,喜欢她的样子,喜欢她的……她的温柔……”左央名见原夕争听到此处微微一笑,不禁有一些嗫嗫地道:“可能在你驸马的眼中,瑞安跋扈任x_ing,可你们这些俗人又怎么能懂瑞安的好。”
原夕争长叹了一声道:“世俗之人无法聆听最动听的音律,领略最美妙的佳人,但世俗之人通常都能活得长久一些……活得长久一点,难道不是你左大人的宗旨之一么?”
左央名轻叹了一声,道:“自我遇见瑞安,便觉得此生足矣!”
“好一句此生足矣!”原夕争冷笑了一声,道:“你可知道今天晚上瑞安已经连夜出逃,只怕明日瑞安便不再是南朝的大公主,而成了南朝的逃犯。你未必不会受到牵连,你还能叹一句此生足矣么。”
左央名大吃一惊,道:“瑞安从来不过问朝政,为何要出逃?”
原夕争悠悠地道:“原因我不会告诉你,不过谁能逮住瑞安,必定大功一件,我有瑞安的去向,但碍于跟她是夫妻,不便出面,恰巧最近你跟她走得比较近,就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立这一功!”
左央名勃然大怒,指着原夕争道:“瑞安对别人或者一般,但对你原夕争却绝对无挑剔之处。你跟瑞安身为夫妻,不懂得保护她也就罢了,你还要置她于死地!”
原夕争坐在窗台上,闲闲地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没有亲手出卖她,已经算是对得起这份夫妻感情,免得她到时候听了心里难受,这也是我的一番好意!”
左央名张口结舌,像是气得发闷,瞪着原夕争,暗恨天地下居然有如此无耻之人。他一个堂堂的大理寺卿,自以为圆滑,跟眼前这人比起来,才是小巫见大巫。
“如何?”原夕争皱眉道:“别怪本驸马没提醒你,要是瑞安犯事,凭我与皇上的关系,绝对能置身于事外。可你就不同,不提你当年与楚昪走得颇近,又多方讨好楚暠,现在又与瑞安牵连,这个大理寺卿的位置是坐不牢了,但命你也可以不要么?”
左央名吐了一口气,像是被原夕争这番话击倒了,他犹疑地道:“驸马为何不去找别人去?”
原夕争微笑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你与瑞安最近走得很近,坊间都已经传出说你给本驸马戴了一顶绿帽子。”
左央名连声道:“驸马明鉴,公主是清白的。”
“自然我是相信的,否则我怎么会挑你来立此功呢?!”原夕争淡淡地道。
左央名叹了一口气,道:“那请驸马屋内说话!”
原夕争从窗子上跳了下来,往屋内的椅子上一坐,左央名赔笑道:“不知道驸马爷想让小臣怎么立这个功劳!”
“想通了?”原夕争悠闲地道。
左央名苦笑道:“时事比人强,瑞安与皇上作对,自然是自寻死路,小人又能奈何。再说小臣食君之禄,自然要忠君之事,岂能因私废公。”他说起来洋洋洒洒,倒把原夕争听愣了,半响才道:“大理寺卿果然明白事理比别人要强上几分。”
“驸马谬赞了。”左央名笑道:“小臣去套件衣服,再给驸马爷弄点好茶,给您泡上,您慢慢说。”
原夕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左央名到床前披了一件外套,转身取出一只竹罐,殷勤地替原夕争将茶泡上。此时虽已经是过三更,但左家蒲团倒是编织的结实,倒出来的水依然还滚热。
“果然好茶,倒像是蜀地的青城茶,别有一番滋味。”原夕争细长的手指断气茶碗品茗着,边悠悠地道:“明儿你就去跟皇上说,说瑞安前几日曾经跟你说过逃跑的路线,她恰巧……就是去蜀国,你只需这么跟皇上说,抓到了瑞安,本驸马包你大功一件。”
“谢驸马抬爱,谢驸马抬爱……”左央名他连连点头哈腰,突然爆喝一声:“你去死吧!”
他一边喊道,一边整个人扑过来,而刚才,似乎低头茗茶的原夕争不知道怎么腾出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捏住了左央名的手腕,扫了一眼左央名手中的匕首,轻哼道:“这匕首倒是不错。”
左央名见自己被制,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绝望,他咬牙道:“原夕争,你不要以为出卖了瑞安,便能换来你终生的荣华富贵,似你这等忘恩负义的小人,必然不得好死。”
原夕争眼里流露出一丝怒气,冷笑道:“可惜了,我这小人还没死,不过你这痴情人今天就要上路了。”说着,原夕争夺过左央名手中的匕首就这么一挥。
左央名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脖子处一道寒意,他以前收这把匕首的时候就听了卖家说过,这把匕首虽然不能吹毛断发,但也是极为锋利的一把利器。左央名庆幸着,总算没有死得太痛苦,可惜的是他没能为那女子做过什么,那女子看起来跋扈不可一世,可是他左央名知道在那看似刚硬的外表之下,不过是一个害怕受到伤害,一个渴望了解外面的女孩子,一个让人爱也让人怜的女人。
左央名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他静静地等着死亡那一刻来临,隔了一会儿,才听原夕争悠然地道:“地面这么凉,你还能躺那么久?”
左央名猛然睁开了眼睛,爬了起来,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毫发无损,他沉吟了一下,道:“不知道驸马究竟意欲何为?”
原夕争站起来,鞠了一躬道:“让左大人受惊了,实在是子卿有一事相托,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大人?”
左央名心中一松,道:“你说什么瑞安被皇上通缉原来是骗我的,对不对?”
原夕争摇了摇头道:“此乃真事,你明日早朝就会知道。”
“那、那瑞安到底有无逃脱?”左央名急道。
“现在还没有,但是如果你助我办成了此事,她便能逃脱!”
原夕争微笑道。
左央名也顾不得,起身也给原夕争鞠了一躬,道:“请驸马吩咐。”
原夕争看着眼前这个有一点滑头,有一点迂腐,也有一点本事的文士,心里微微一笑,瑞安,这个大理寺卿每年要看上千个案卷,这左央名当了十数年的大理寺官员,省着点给你讲,大约也能讲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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