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铁的心
这段古语,原本是分成两部分。
先由新郎诵读爱语,让他身上的魔法生效,日後如果违背了这些誓言,或者因为任何原因,双方不得不分离,锁链都会从他的心脏中牵著r_ou_抽出来。
然後就该由新娘念出她那段颂词了。念完之後,如果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或者随著时间的流逝,感情还是变了,无论如何都要分手,新娘就会齐腕失去自己的左手。
雷奥的那部分念完之後,就轮到了我。
这可难住我了。
火龙疆的古老表白方式,我也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学习迎娶我的神後的礼仪时,作为背景知识来补充的。
让我记住新娘每一句的意思,再用古语复述出来,是不可能的。
骄傲的男人屈起单膝,跪在我的脚下。一头金发如瀑,无风自动,倒映著地上魔法阵发出的光芒,璀璨得像是熔炼的黄金。
我站在那里,开始回想当时在书里看到的那些晦涩火龙疆古语。
还没等想出第一个字节,雷奥已经松了手,我厚重的披风下摆顺著他的指缝滑落下来,垂回我的军靴旁。
他带著一脸乏味的表情站起身来。
随著他硕躯的直立,地上的魔法阵像是春天落下的雪,很快融化成了点点的光斑,渗透进地面消失不见。
连雪亮的锁链都逐渐变成了无形的,只有在腕间的隐隐酸胀提醒著我,它在。
梦幻浪漫的光线彻底隐退以後,消除了小粉红的视觉效应,一切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虬劲的巨龙图腾盘绕的穹顶,象征至高权威的王阶,阳光从高处罩下,清晰游弋的微尘。
恢复了傲慢神色的男人懒懒散散地矗在我面前,垂眼看了一下他胸膛上细细淌下的血线,抬臂随手抹去,用几根粗糙指腹碾了碾,按到唇畔。勾起猩红野x_ing的糙舌,从斜下到斜上,随随便便地舔了。
粗糙舌柱“嗒”地一声s-hi润弹回唇腔。
许久之後,他勾起弯刃似的唇。讥诮地笑了一下。
然後抬起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黄金色蛇瞳,看也不看我一眼,面无表情迈步和我擦肩而过,宽肩撞得我向旁边一趔趄。
璀璨张扬的金发高高掠起,鞭梢一般,抽红了我的左侧脸颊,先是出现几道热胀的红,慢慢就有血渗出来。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宫殿。
王者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我也低下头,脸侧挂著血,抬起左手,右手虎口卡住军服的腕部,张合了几下裹覆在军用手套中的左手五指,查看运动情况是否受损。
──没什麽大问题,离得近的时候,锁链不起作用,没有特别的重量和牵制感。不影响握剑。
这就好。
随著他的脚步越来越远,我计算著他的距离。
在我们大概距离五百米左右的时候,我的左腕筋脉突然被牵动了一记。像是有个无形的弹簧被抻到了极限。一股大力拽著我向前走了好几步。
劲很大,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毕竟另一端拴著的是心脏,竟然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栓著我手腕的这边尚且感到酸痛不止,不知道锁链的那一端怎麽个情况。
五百米。
近期我和他之间的距离需保持在五百米之内。中间足够隔著好几个房间。
可以忍受。
不是举行了仪式,於是就可以突然爱意无限。
哪儿那麽简单。
如果真是出於爱,还要什麽仪式,还说什麽复杂的古语,下什麽跪。
光是知道她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快乐不快乐,就已经是天堂里头的天堂。
没这个前提,再古老冗繁的宣誓仪式,也毫无意义。
不过就是出於对先祖的敬意,彼此配合著走个过场。
被我在这里扯著链子,毫无痛感的太阳王依旧毫无顾忌地继续向前走去。连续不断的大力顺著链子一波一波向前拽。
他的腿太长,步子也大,很快就把一时不慎的我拽倒。没等我撑地支起身来──又一股大力拽著我的左手笔直伸向前,扯倒了我刚撑起一半的身体,又搓著我紧贴地板的脸,向前拖行。
满脑门都爆出了青筋,我伸出右手手掌,握住了被拖过程中,路过的一旁桌脚。
沉重的黑檀木桌角压著大面积的厚毛地毯,被我拽著一路继续向前拖行。
“……”
我松开桌角,勾臂圈住了撞到我脑袋上的,手臂粗的纯金围栏。绷紧肌r_ou_向内使力──
“哢嚓!”一声脆响。
拦腰截断的立柱被我抱在怀里,锋利的截面在坚硬的地面上摩擦而过,发出刺耳的研磨声,长长的拖行痕迹一路绵延。
最後我抱住了正殿承重最大的柱身。
可是,柱身承重,柱身外雕刻的圣龙图腾却并非如此。
五体投地,一手揽著雕塑龙,一手被扯著高举向上的我,像人形瀑布一样,面无表情地被一阶一阶拖下了百米王阶。
透过翻滚的视线,隐约可以看到男人在前面双手懒散c-h-a兜,施施然大步前行的宽阔背影。
想到自己完全可以站起来多走两步,是挺久之後了。
第三十七章 腻了
出了正殿,四周已是将近日暮。
行走在暮色中的男人和我一同抬起头来,看了看夕阳。
余晖是暖色,很温柔。
走到王庭湖畔的十字路口的时候,男人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金发在夕阳中像麦浪一般起起伏伏,然後他重新迈开脚步,向著他的寝殿走去。我隔著两三百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後。
路过的守卫和侍女们看到我们两个这种毫不相干、又无法远离的走路方式,纷纷在呆滞之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不停地有人上前来,给我献花,或者把手头上拿著的食物、饰品、武器、餐具送给我。没多久就抱了满满的一大捧。
“恭喜。”他们笑得合不拢嘴地说。
双手c-h-a兜,拔身走在前面的男人好像毫无所觉。一次也没有回头。
到达寝殿的最後一个拐角处,雷奥刚刚走过去,还在墙角这边的我,就听到了好几声柔美喜悦的女音:
“──殿下!”
我抱著满怀的东西,迈到拐角处,又立定了。
路的那一边,几个等在寝殿门口的美丽女人,像鸽子一样欢快地跑到了雷奥的面前。
虽然穿著裙子,却仍然很敏捷地小跳一步,伸出雪白的手臂,搂住了男人有力的粗颈或者手臂。吊到了男人的身上,
淡色的裙摆像花瓣一样绽开,卷到雷奥粗硕的长腿上。
“殿下!我们昨天见到凯罗西斯陛下了!”
“陛下好帅!比画像上的还帅!”
“我上次跟您讲过,做过的那个和凯罗西斯陛下一起接吻的梦对不对?您相信吗?──梦真的实现了!嘿嘿嘿……”
“殿下殿下,陛下说喜欢穿著不暴露的女人呢,可是我的胸太大了,怎麽穿都会显得暴露,好苦恼……怎麽办啊?”
挂在雷奥身上的女人们,你一言我一句地搂著男人健壮的躯干,喵喵叫著。
风把她们略显诡异的情人蜜语带到了我的耳畔。
和我不同,雷奥已经念出了新郎的全部古语。
我并不熟悉火龙疆的传统,本来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婚约仪式到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现在看来,只要是被念诵出来的誓言,就会彻底生效。
链子只要产生了,威力就不会打折扣。
破坏了誓言的人,仍会付出惨重代价。
因为当女人细腻芬芳的手臂接触到太阳王的颈项时,即使隔著这麽远,我仍然听到了,镶嵌在雷奥胸腔中的锁链,像蛇身一样慢慢地抽动起来,在男人滚热的心房中左突右摆,链条间发出刺耳的金属磕碰声,一下,一下,撞著匀缓舒张的心肌,试图撞穿宽厚的心脏瓣膜,血淋淋的钻出来。
可是,即使马上就要被锁链穿破了心脏,死於一场毫无意义的对话里面,背上流著淋漓的血,却长了一颗铁心脏的男人依然一动不动,毫无痛觉般岿然矗立在那里,树荫罩住了他的高大身形,轮廓看起来像一具坚硬的野兽铜雕。
任凭年轻的女孩们天真无邪地挂在他身上,可爱地弯著猫眼,扳著手指,细细地述说少女的心事。
真不明白,这傻逼在这种时候非得硬撑著是要怎样。
要是真被几句闺房蜜语给弄死了,他是想让我这个未亡人在墓志铭上怎麽刻。
抱著满捧的礼物,我侧过头,用下巴推落了一个近处的苹果。
“啪!”
苹果掉到了地上,发出了不轻的一声,咕噜噜滚到了她们的脚下。
片刻寂静以後。
“──呀!”
所有的女人们都小小声地叫了起来,从太阳王的身躯上跳离开,像鸽子一样和他擦肩而过,围住了我。一张张美丽的脸和浑圆的r-u房向我这边努力地贴过来。
“凯罗西斯陛下!──您什麽时候来的?”
“──啊,您受伤了!”
好几只小手伸了过来。我闭了闭眼睛。她们却没有敢碰触我脸侧,被雷奥的金发抽出来的细微划痕,只是用白嫩的指肚虚虚地在上面勾勒著,红润的小嘴一抽一吸地替我呼著痛。
“疼不疼啊?”
“讨厌……怎麽能这麽不小心。陛下下次要小心一些。”
她们的手指移开之後,我重新睁开了眼睛,低下头,看著她们娇美的面孔,s-hi漉漉的、担忧的眼睛。
都是年轻得像花一样的女孩。
我明白为什麽每届火龙疆在神後确立後,都会将後宫遣散了。
盟誓仪式过後,雷奥根本不可能再碰她们,可是後宫却因为我而保留了下来。
雷奥那时候竟然还愚蠢地默认了我的提议。
透过女人们柔软的发丝,我抬眼看向雷奥,他正一个人斜斜地靠在一棵粗大的树干上,双手交叉抱臂,神色暴戾地看向我这边儿阖家欢乐的景象。
但那只是树荫打下的幻觉,当女人们俯下身,开始认真的帮我整理身上因为刚才被拖行而沾上尘土的衣物时。我再向他那个方向看去──傲慢的王者狰狞的黄金色瞳孔里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因为我抢了他老婆们的注意力而愤怒,也没因为我救了他一命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