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天仁立时浑身一震,诚然,如今晏苍陵娶的乃是男妃,且听李公公的形容,晏苍陵身边并无妾室,因而晏苍陵便是绝了后,日后便可不惧子承父业,威胁王位了。但若将公主下嫁,公主给晏王生儿育女,那岂非是在隐隐壮大晏王的势力?
不成,不能嫁,不能嫁!
“那朕该怎办,圣旨已下,莫非要收回成命不成?!”安天仁瞪大了眼看着李公公,期望他给出一个合宜的主意来。
“这还不容易,”李公公莞尔笑道,“皇上您便以晏王妃凶煞,不忍让公主下嫁,被其辣手摧花为由,撤回圣令。如此,便可让他人认为圣上英明,而晏王妃太过y-in险,如此流言导向自然都向着皇上,您也可留一分薄面了。”
“哈哈哈,甚好,甚好,”安天仁拊掌一乐,“说得太好了,便是要这样,快快快,快去唤人再发一份圣旨。”
“是。”李公公含笑,正要退下,这时,安天仁又叫住了他,“且住,你回来,朕还有一事想问你。”
李公公折身回来,躬身询问:“不知皇上尚有何吩咐。”
安天仁迟疑了一瞬,咬咬牙,遂将自己关于另立新王,接手芳城势力的人选的疑虑道出,要李公公给自己拿个主意。
李公公顿了顿,皱眉沉吟半晌,一会儿抬首眼底泛光,一会儿又敛目摇头叹息,将安天仁的心都揪到了顶,开口便叱:“快说快说!”
“这……”李公公的话咬在了嘴里,支支吾吾地道,“小的倒是有一人选,但不知妥是不妥……”
☆、 第九十九章 ·贤王
“快说快说!”安天仁迫不及待地追问,带着干燥秋意的风拂来,都吹不散他因急切而生的汗水。
李公公迟滞了一顺,稍稍抬眸睃向安天仁,吞沫一口,好似要做了万全的准备,方敢开说出一个人名:“傅中丞。”
“什么,他?”安天仁显然对李公公吐出的这个人名十分惊异,想不到李公公会推荐傅于世,原先他在脑中将可选之人都转了一边时,独独就略过了傅于世,因傅于世办事能力高,故而安天仁私心作祟,不愿傅于世离开朝廷,但在李公公下一瞬的分析娓娓道来时,安天仁又有些犹豫了。
“何解,为何是他。”
听得安天仁追问,李公公小心地一躬身,恭敬地回道:“这傅于世乃是皇后远亲,同皇上您也是亲眷关系,有这层关系在,他多少都得顾虑皇上您的意思,不敢反叛,再者您让其封为亲王,这皇后一家也沾了光,对皇上您更是忠诚。”
“不错不错,”安天仁笑意爬到了脸上,将惨白的脸都撑出了红晕,眼眯成了欢乐的一条缝,“继续继续。”
李公公摸准了安天仁的心情,点头将话续道:“从另一方面而言,这傅于世在宫中亦有不少的势力,他若是离开京城,也可防止他扩张宫中势力,伙同外戚篡权。且皇上您许以重利给他,他定心生感激,效忠于您。”
“说得好说得好!”安天仁接连赞叹,拊掌大乐,连地板都被他踏得嘚嘚地响。
李公公笑意都快承不住了,连背脊都大胆地挺了起来,继续续话道:“傅中丞沉稳,足智多谋,他若前往芳城,定能震慑晏王军,而因他乃文官之故,虽在气势上能镇压晏王军,却是没那本事统领全军,是以皇上您不必担忧他会带兵攻下京城。加之他在朝中关系不少,若能立他为王,必能收拢同他交好之人。”
李公公的话,专捡这好听的说,夸大其词,将安天仁哄得心花怒放,摸着下颔点了点头后,立马唤人下册书,册封傅于世为贤王,明日便前往芳城上任——竟是连一刻都等不及了。
李公公颔首一笑,听得安天仁唤人制册书后,便躬身退下,回了自己房中,书信一封,使唤了一个亲信,唤其送给远在南方的晏苍陵。
三日后,册书制成,颁布天下,百官皆惊,有大喜过望者,有心生忧虑者,有淡然围观者,而其中当属王恩益的面色表情最为古怪。
关于立傅于世为亲王之事,王恩益身为天子枕边人,当朝朝廷的实际掌控人,竟对此事毫不知情,而下的册书需得经由尚书省同中书省制出与审核后,方能下诏,但这一耗时的过程,却无人将其告知于他。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朝廷有人在瞒着他,不,更确切的说,是朝中有他未能掌控的势力。
他一顿,目中寒光顷刻砸向了高坐龙椅之上的人,却见那人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骇人视线,打了几个抖,臀部都挪得差些落出龙椅之外,故意咳了几声,将臀不着痕迹地往里移,摆正了姿态,再将面色整回严肃之色。
王恩益淡淡地将视线收了回来,轻蔑地在嘴角勾起一哂,这般软弱无能的人,会有势力?当真可笑。
却不知,在王恩益敛下头时,安天仁眼底生出一丝狠戾的怨毒之色。
册书下颁,傅于世面上并无表情,淡然地跪地叩首谢恩,双手虔诚地接过,一简单的受封之礼便已完成。
安天仁已经等之不及,挥挥手,便唤傅于世回府上收拾收拾,今日即刻上路,这话一出,谁人不是满腹疑云,但却无人敢置一词,默默地吞下疑惑。
当是时,傅于世受礼将退,王恩益却忽而站了出列,媚笑着朝安天仁送出一记秋波,勾得人神魂颠倒,缓缓开口:“微臣近日听闻晏王娶了一位凶神恶煞的男妃,却不知皇上可知此事。”
这等受封之时,忽而道出这牛马不相及的话,百官皆疑惑地望着他,但安天仁却仅是逝过一瞬的惊讶,便沉下了脸,这晏王娶男妃之事,只有李公公在昨夜同自己提及,王恩益又是如何知晓,莫非李公公是他心腹?可仔细想想,却又不太像,李公公为人如何,他最是知晓,是以他对其全权信任。那若非李公公的话,便是说明昨夜谈话之地,有人在外偷听了。
一思及此事,安天仁打了几个寒颤,大口喘了几口气,强沉下心底的杀意。
两个表面惺惺作态,暗送秋波之人,皆不知彼此内心早已对对方千刀万剐。
便在电光火石摩擦之时,安天仁开口打断了两人间的暗潮汹涌:“啊,此事啊,昨夜李公公告知朕了,怎地,这有何不妥么。”
“皇上,微臣斗胆,听闻约莫两个月前,西平王吴其康畏罪潜逃,而一个月后,其子吴啸领兵造反,但便在西平军即将攻向皇城时,晏王军从中杀出,将西平军打退回了南相,吴啸本人不知所踪。此事可是真的?”
这话一出,百官皆倒抽了一口气,因禀报此事之人,乃是昨夜夜深入宫道出的,百官并不在场,如今听这等消息却是由王恩益而非安天仁道出,便瞬间醒悟,这皇宫中王恩益才是真正的主——看百官对王恩益钦佩而谄媚,安天仁气得是牙痒痒的,面上却得做出一副震惊的模样,抖着声道:“真……真的,朕当时听闻时,可吓惨了,啊,王爱卿,您提这事,是……”
“皇上,依我桓朝律法,有兵权者,非有天子下诏,并将手中半截虎符同天子手中的半截虎符合二为一者,皆为私下出兵,乃是大罪,皇上您莫非不怪责么。”
“怪,如何不怪!”安天仁豁然站起,状若生气地一拂袖,哼道,“胆敢私下出兵,定是心存了谋逆之心!朕……朕要斩了他!”
“皇上,”王恩益制止道,“微臣斗胆,虽说晏王私下动兵,但从道义而言,他乃是为了护芳城百姓,皇上若将其斩了,百姓定有非议。”
安天仁嘴里的牙都磨得碎成了块,这其中利害不消王恩益说自己都明,而他说斩了晏王,不过是作态罢了,若真因此而斩了,定会失了民心,他不会如此做,可谁知,这话都让王恩益说了去,以致自己如今内外都不是人。
“嗯嗯,”安天仁点了点头,故作迷茫,“你的意思是朕不能杀,还得留?那这同贤王受封有何关系。”
王恩益被哽了一句,却面色不变,笑得从容不迫:“违法律法,论理当罚,但护着百姓,却是应赏。可微臣又听闻这晏王私下娶妃,未曾上报给皇上您,如此岂非不将皇上您放在眼底?此人对皇上您是忠是j-ian,一时难辨,因此综上而言,微臣建议让晏王带着其男妃来京一趟,由皇上您亲自试探此人是忠是j-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