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香,你怎会在此。”
“老子倒还想问你呢,”成御相身子稍稍倾泻,歪向晏苍陵的方向,“你们怎地会从那个口出来。”
“我们来寻梦容,”季临川直接将两人即将出口的废话挡住,切入正题道,“晴波的房既然能通到此处,铁定同你有所联系,那敢问梦容是否是在此处。我们不会害梦容,因晴波也是我们的人。”
“……啥?”成御相惊愕了眼,指着一众之人,手指扫荡一圈,最后定在了晏苍陵的鼻头上,“晴波……也是你的手下?那为何她从来不说。”
晏苍陵一顿,好似他同晴波往来之时,成御相也未曾见着,加之他曾让晴波保密两人往来之事,故而成御相不知情,只是未想到,晴波竟然同成御相有往来。
“你是何人!同晴波又是何关系,为何她房内的地道,能通往你的房……”江凤来哽了哽声,左右一顾这明显是个棺材铺之地,又将后边的话给吞了进去。
“闲话莫多说了,”季临川开口切断了江凤来的飞醋,“鱼香,我们你总该信得过罢,晴波房内的地道,怎会通向你这儿,梦容又在何处。”沉稳的话音一落,顿时消去了成御相心头的燥火。
他凝视了众人片刻,缓缓地解释了所有的事情原委。
原来,在发现成御相便是当初将季临川运进城的人贩子后,晴波便找上了他,扯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成御相害得他们姐妹因季临川被卖之事,而被人惦记上,要求成御相得补偿他们。于是补偿的手段,便是在成御相这地下挖地道通往晴波的房间,而梦容则寄宿到这棺材铺——诚然,也只有棺材铺这等污秽之地,最好隐藏梦容的影踪。
至于梦容为何会知晓晴波的死讯,盖因出事当夜,梦容通过地道去寻晴波,在地道口时,恰好听到了晴波同那四位男子的对话,梦容吓得不敢出声,直待地道外的声音止了,方冲回棺材铺,让成御相带她去追。但因不知晴波逃向何处,他们追得漫无目的,以致一度同晴波错过,当他们寻到Cao庙时,晴波的尸首早已被乐梓由带走。之后他们再寻了一日一夜,成御相方通过各种手段打听到晴波已死,被带入了晏王府中。梦容强忍悲痛,始终不愿相信亲姊死亡,但因成御相同晏苍陵只是买卖关系,并不完全熟稔,他生怕梦容暴露了自己,遂不敢让她上门认亲。
直待前夜,梦容难忍悲痛,决心复仇,问了成御相李桀的情况,便将品芳阁交予花颜之手,只身上京而去。
“且住,”季临川按住因让梦容只身上路而有些怒意的晏苍陵,开口打断了成御相,“她怎知仇人便是李桀,或是李桀背后之人?”
成御相嗤鼻一声,讽道:“你们这些个人都被晴波的死懵了头罢,能知晓‘季拂心‘被卖至此处者,除却李桀尚有何人?”
众人浑身一震,皆无话可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之色写在了脸上。确实,他们都被懵晕了头,“季拂心”被卖此处之事,只李桀知晓,为了x_ing命着想,李桀连同王恩益皆不会将此事告知他人,再加之,有心针对季临川,进而针对晏苍陵的,也只有他们俩人了。
“即便那些人是李桀或是王恩益手下,你让梦容一姑娘家孤身上路,岂非是让她送死!”晏苍陵的怒意已忍不住了,跨前一步就想揪着成御相。
“是极,无论如何,你让你女子孤身上路未免太不妥了。”季临川却紧紧地按住满脸怒容的晏苍陵,不让他动手。
成御相挑衅地晏苍陵撇了撇鼻:“那我能如何,带着她去?且不说她同我毫无瓜葛,我收留她不过是仗义,便是就她本身而言,她会想我一同而去么?你们,总想着保护她,可曾想过,她便是在晴波的保护下,方如此地懵懂无知,不知人情世故。你们,总得让晴波的死有价值,总得给梦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
所有人皆是一惊,继而又暗淡了眼色。成御相所说未错,晴波的死,归根结底都是因梦容的贪心,是以愧疚于心的梦容,需要一个力量支撑着她活下去,而报仇便是最好的方式。
“晴波顾念姊妹情分,保护着她,你愧疚晴波之死,也想护着她,可你们有未想过,让梦容自己爬起来。仇恨,可让人一夜之间成长。”
晏苍陵迟疑一瞬,微微皱起了眉头:“其实我还有个担忧,不知可是以恶人之心揣度他人了……”
“你可是害怕梦容会出卖我们?”季临川不待晏苍陵询问,便否决道,“我相信梦容不会。晴波为信守承诺而死,梦容若是有点心,便能明白其中关系。我想她不会出卖我们,而让晴波死得不值的。”
“就是,”成御相拊掌附和,“你们好歹也相信相信人家么!”
晏苍陵叹恨一声:“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说这些,”他眉峰微蹙,细细敲了敲自己的掌心,问成御相道,“若害晴波之人是李桀手下,那他们应知鱼香的存在,于是,他们可曾来寻过你?”
☆、第一一二章 ·画像
“这你便问倒我了,”成御相撇了撇嘴,摊摊手无奈,“这儿平日里往来人甚多,尤其这两日里,我送出的货物同人都不少,加之我又不知他们长的啥模样,我怎知晓那个便是你要寻的人。”
“且住,”晏苍陵将手一抬,“你说这几日,你送出的人不少?”
“是啊,”成御相将肩头耸了再耸,“也不知是怎地回事,这几日竟忽然来了不少的人,要我送他们到不同之处,但因我没太多时刻,便让我同伴护送了。送人这也没甚稀奇的,我们走镖的,护送一些出外生怕遇到匪类的人,那是常事。但若说有何奇怪,那便在于这几日要送的人比往日多了。”
“怎会偏生是这几日要送的人变多,十之八九有古怪,弄不好,是想掩人耳目,以方便他们趁乱而出,”季临川看向成御相,询问道,“你可曾记得那些要你护送人之人的模样,以及特征。”
“我的天,”成御相一拍自己的额头,“你当我成什么了,我哪儿记得那么多人的模样,且我平日还得看顾梦容,哪顾得来。”
季临川抿了抿唇,走向晏苍陵,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你可还记得那两人的模样?”
晏苍陵眉心一沉,沉吟道:“大意记得,但毕竟我乃梦中所见,并不清晰,兴许小悦会记得多一些。”
季临川轻咬下唇,迟疑了一瞬,便让成御相给他拿来纸笔,撩起袍袖,对着小悦道:“你试着回想一下那两人的模样罢。”说着,手腕一动,正要点墨,却将一手凭空夺笔而来,手心一轻,这笔瞬间便易了主。
看向那夺过笔的江凤来,季临川疑惑地问:“你怎地?”
江凤来唇角稍稍一勾,平手一压纸张,挥笔一点,墨迹一着,侧身等着小悦:“说罢,我来画。”
小悦看了季临川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将记忆的碎片拼凑,将过去的故事残忍地重演,将那些人的模样大大致地描绘。但因那时夜深,加之受到惊吓,许多记忆都模模糊糊,幸而有晏苍陵在,但凡有错漏之时,晏苍陵会小声地将唇贴到江凤来的耳侧补充。
江凤来醉心于作画之上,一时半会也未想到晏苍陵如何知晓。当小悦的描述止住时,江凤来的笔锋狠狠一勾,翘起一尾,恰恰停住,一个人的模样便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啊,对!便是他,便是他,这人便是那四人的头!”小悦手指着那张纸,扬声惊呼,连晏苍陵都禁不住地张开双唇,讶了一讶,他们俩人能忆起的,只有零星半点,可这点滴的记忆在江凤来的笔下,竟如完全的记忆一般展现。
江凤来竟能根据他人的描述,将一素未谋面之人,画得丝毫不差,这是何等惊人的能力!
晏苍陵不禁为他折服,怪道晴波喜欢他,想必他们初遇时,江凤来送的画,便已让晴波醉了心。
成御相歪着身子凑来,看着这人的画像,摸着下颔,半句话都不吭,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唔……”
“鱼香,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晏苍陵禁不住地催促道。\
“唔……”成御相又摸了摸下颔,眉头深深凝起,“我好似见过这张脸,可是我却清楚地明白,我未曾见过。”
一句话,说得矛盾至极。
恰在众人疑惑地盯着成御相时,季临川福至心灵,接过江凤来的笔,迟疑了一会儿的功夫,便在那画像的唇上,落了两道八字胡:“如此来看,可认得?”
成御相眼底倏尔一亮,但转瞬又敛了下去:“还差一些,好似还差一些。”
季临川心头一喜,立马将八字胡一改,变作了络腮大胡,顿时,成御相重重拊掌,指着画像惊道:“对,就是这样!就是这人!”他一拍掌心,指证道,“这人前日里来我这儿买了一个棺材,言道要送他兄弟回老乡,我便问可要托送,他看了我一会儿,只道要我送他出城。我也并未多疑,将他出城后了,我便同他分别了。”
“你的意思是,此人出了城?”晏苍陵追问,“那你可记得他朝何处方向去了?”
“唔,我得想想,”成御相双手环胸,在铺里走来走去,“当时我回身便走了,也未看去向,只依稀听到他的马车方向是……”他伸手朝半空一指,四面八方都转了一圈,一顿,“想起了,西南方!”
“西南?”季临川怔愕,“这西南方不便是南相的方向么,他们为何要朝那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