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回摇了摇头：“不是。”他用毯子卷啊卷啊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团子，才失落地道：“老鬼说，他想要投胎去了。”
“老鬼在你们家……已经很久了吧？”
“是啊，已经快五六十年了。”阎回回忆道：“他是爷爷的朋友，很早以前就和我们认识了，之前一直没有想要去投胎的念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主意了，我猜，可能是和许爷爷有关。”
宋锦瑜哦了一声，又问：“许朗找人的进度怎么样了？””老鬼不愿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也看不到老鬼，我们只能假装不知道，可能等到他死了以后，就能找到老鬼了。”阎回顿了一下：“不过老鬼说想要去投胎，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得上，可能他的寿命没到，老鬼已经投胎去了。”
阎回有点失落：“我看老鬼生前和许爷爷的关系也很好，为什么不愿意去见他呢？”
宋锦瑜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老鬼已经死了。”
他和许朗已经阴阳两隔，不像是阎回，世界上能看得到鬼的人毕竟是少数，如果许朗没有找到林秋白，仍然可以相信他还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可万一他得知真相了，知道林秋白早在五六十年前就死了呢？
在寿数将近时，仍然念念不忘惦记着的人，哪里会是老同学这么简单？
许朗手中的照片只有两人年轻时候的合照，而老鬼在世间徘徊了这么多年，却在他出现之后想着要去投胎，连一面都不肯见，五六十年前的旧事，老鬼恐怕不愿意再提起来。
宋锦瑜不好直说，他的视线瞟过书桌上放得整齐的课本，随手拿起一本习题集，找到一个难题放到了阎回的面前，正色道：“做作业吧。”
“……”
阎回茫然地被他拉走了注意力。
……
化雪的天气是最冷的时候。
以往每天早上阎回和宋锦瑜出门的时候，都会看到那辆眼熟的黑色车子出现在街尾，老人拿着一张照片，到处问林秋白的消息，但这天他们出门的时候，却连个车轮子都没有见到。
阎回顿时疑惑，接下来一整天都没了玩的心思，心不在焉地过了一天，回家之后，他立刻跑去问了孟婆婆：“今天许爷爷有过来吗？”
孟婆婆忙着切菜，头也不抬道：“没见过。”
阎回翻了翻生死簿，上面写着的死亡日期依旧是半个月后，什么变化也没有。
老鬼也注意到了，可他毫无反应，手边盘子里的花生仁堆成了小山，等到阎回路过的时候，全部倒进了他的手里。
第二天，车子依旧没来。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也是如此。
阎回等得望眼欲穿，等到寒假作业里的数学卷子都做完了，还是没有把许朗等来。他又找出一套英语的卷子，玩着手中的笔，视线不经意地飘向了窗外，隔壁的院子里，那一群壮汉嘿嘿哈哈地在院子里锻炼着，声音大到能传到他的房间里来。
阎回坐不住了。
他把手中的笔一丢，套上外套，裹上围巾，蹬蹬蹬跑下了楼，一路跑到了宋锦瑜的房间门口，连秦昊和他打招呼的声音都没有理会。
伸手敲了几下，宋锦瑜一脸疑惑地开了门。
阎回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们去找许爷爷吧！”
宋锦瑜：“……”
他顿了一下，又问道：“你知道许爷爷住在哪里吗？”
宋锦瑜：“……嗯。”==
几分钟之后，阎回拉着宋锦瑜坐上了车。
秦昊载着他们，到了本市最大的一个酒店门口，许朗就住在其中一个房间里。
阎回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地方，心下颤颤，亦步亦趋地跟在宋锦瑜的身后，路过花瓶摆设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它。
直到按响了门铃，他都没有缓过神来，小声地和宋锦瑜咬耳朵：“住在这里得不少钱吧？”
宋锦瑜瞥了他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对于许爷爷来说，这不算什么。”
阎回想也是，忽然镇定了。
“叮咚——”
门开了，许朗的司机从门后露出了脸。
第53章
人老了之后，身体就不大好了。原本下雪的那段时间里还没有什么多大的感觉，开始化雪的那天，许朗一觉醒来，感觉头脑昏沉，助理拿来温度计给他测了一下，温度比平时还要高，顿时被严令待在酒店里，这才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出现。
阎回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许朗还吃了一惊，他招呼助理拿来零食饮料给两人，一边问道：“你们怎么来了？是想起什么了？”说道这个，他的眼睛微微发亮，脸上也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阎回摇了摇头，他也没有多失望，多日来的寻找一无所获，现在听到这个回答也没有多意外。
“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许朗微微笑道：“人老了就是这样，小毛病不断，三天两头就是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最近天气冷，小张担心过头了。多谢你还挂念着我，让你担心了。”
阎回连忙摆手。
助理推门进来，拿着几个药瓶，各自倒出了几粒，然后递了一杯水过来。许朗吃了药，他又走了出去。
“您生病了吗？”
“老毛病了。”许朗摆了摆手，不想多提这件事情，他看了一眼两人，从进门开始，阎回的手就和宋锦瑜牵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紧张，所以一直没有放开。他说：“你们的关系看起来很好。”
“我和锦瑜是好朋友。”阎回顿了一下，继续道：“当初您和老……和林秋白，应该也是好朋友吧？”
许朗愣了一下。
阎回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飞快地低下了头，继续道：“您大老远的跑过来，费尽心思找这么一个人，从前和他的关系一定很好吧？如果我也去了别的地方，回来时找不到锦瑜，我也会很着急的。”
许朗笑了出来，他轻声道：“我们的关系，可比你们好太多了……”
“什么？”阎回有点没听清。
许朗却是没重复，道：“难得有人来看看我，如果你们不介意，多留下一会儿，和我这个老头子多唠嗑几句吧。”
阎回当然是不介意的，连带着宋锦瑜也留了下来。
许朗是个很健谈的人，什么都懂得一些，阎回被他逗得直笑，连自己过来打算帮老鬼探探口风的目的都忘了，一会儿的工夫，就将自己卖了个干净，连期末数学低空飞过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宋锦瑜沉默地在一边听着，阎回几次差点将老鬼的事情说出去，被他及时拉了一下，才想起来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时间在谈话中飞快的过去，等到助理再推门进来时，已经到了中午了。
“先生，午饭还是订昨天一样的吗？”
许朗点了点头，又说：“给两位小同学也订个套餐吧。”
阎回连忙拒绝道：“不不，这哪里好意思，我奶奶做了饭，还等着我和锦瑜回去呢。”
“你们陪我说了这么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许朗感叹道：“我到这边这么久，家里人都没有跟过来，看着你，就想起了我的小孙子，他也和你差不多大，留在他的爸妈身边不愿意过来，我也很久没和他吃过饭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再陪老头子吃一顿，也算是全了我的念想了。”
宋锦瑜看了他好几眼。
阎回什么也没有发现，没多犹豫，就很快答应了下来。
助理的动作很快，电话打过去没多久，就有人把饭送了上来。三人吃了饭，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许朗的脸上露出了倦意，这才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阎回把一只手插在宋锦瑜的兜里取暖，握成拳头，被他的手掌包裹住，两人围着同款的围巾，在冷风中被吹得瑟瑟发抖，互相紧贴着对方。
“徐爷爷的寿命没剩下多久了，他看起来身体很不错，说话也中气十足的样子，怎么就剩这么点时间了？”阎回纳闷不已：“他现在一个人在这里，旁边就只有一个助理，他的家人都没有跟过来，这个年过的该有多孤单啊。”算算时间，说不定连过年都撑不到呢。
“再过几天，说不定他的家人就会赶过来了。”宋锦瑜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