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蔚城走的那天,阎回还碰到了他,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急着去找别的鬼,也没有去搭理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上了许朗来时坐的那辆车,然后许蔚城就离开了这座城市。
阎回还记得许朗投胎时的样子。听到自己最喜欢的小孙子以后会背上人命,做了鬼之后自然而然地懂得了一些恶有恶报的道理,在阎回旁侧敲击地问他是否要替许蔚城承担那个恶报的时候,许朗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阎回也顺畅地将那名被点击致死的少年的人选给了他。
喝掉孟婆汤之前,许朗还在感叹:“没想到我回来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阎王,看来也注定了我会死在这里。小阎王,你什么都了解,也是早就知道秋白的下落了吧?他成了鬼,所有的鬼的行踪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是应该的,就算是现在的我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自己无端猜测了那么多,又兀自伤心了许久,到头来还是抵不过亲眼见到林秋白一面,看着金光在自己眼前消失,带走了心中那个少年的身影,被无数借口填藏的爱意汹涌渗出,淹没了一切。
即使找了多少借口,他欠林秋白的一切,迟早都是要还的。
所以许朗接受阎回那个选择的时候,接受的毫不犹豫,直到投胎之前,都还在坚持着他的所谓深情。
在许朗投胎的金光消失之前,他在念叨着他的小孙子:“小阎王,你可不要忘了,这一个人命的恶报是我背的,以后可不要记错了。”
倒是孟婆婆可惜了很久:“早知道我就该早点回来,也就差那么一天,老鬼和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我竟然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看到,让他投胎去了。”
“没错。”黑无常遗憾道:“老鬼让我带的特产我也带回来了,他却吃不到了。”
家里忽然少了一个鬼,家里人都不怎么习惯,孟婆婆习惯性的买了一大袋花生回家,才发现常在沙发上剥花生的鬼已经不见了,顿时又讪讪地进了厨房,给黑无常炒了花生米做下酒菜。
阎回却还有一件更难过的事情。
家里人回来了,他也没有理由再在宋锦瑜家里赖下去了,只好抱着自己的东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宋家,转身进了自己家的院子里,才刚踏进去,他又急匆匆地往楼上跑,随手将自己的东西一丢,几步跑到了窗户边上,拿着小石头扔向了对面的窗户。
宋锦瑜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后面,他笑看着阎回:“想我了?”
阎回毫不羞涩地点头承认:“想。”
“你和奶奶他们说一声,马上就可以带着你的行李回来。”宋锦瑜微微侧过身体,将身后的环境让给他看,阎回在这里住了几天,留下了不少生活气息,即使现在已经带走了全部的用品,摆设却像是少了一半一样,空落落的看着令人难受。
阎回很心动。
但是他想了想,还是严肃地拒绝了。
“你说的,一定要好好学习,早恋会让人挂科的。”挂科了就会让阎王爹知道,等阎王爹知道了,说不定就要大老远的从不知名的国外飞回来,到时候可不是被吓唬两句那么简单的了。
宋锦瑜:“……”
当初他是怎么劝阎回的?为了不让阎回交个女朋友,他理直气壮的搬出了学习的借口,结果现在和阎回互相坦白之后,当初劝他的话反而成了砸自己脚的石头。
他和阎回确认了对方对自己都有好感,喜不自胜地提出来交往的请求,却被阎回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你之前说的对,谈恋爱会浪费学习的时间,我也不能让锦瑜你帮我做卷子,让你帮我做作业,而原本本来就是你给我讲题,如果正式确定交往的话,别的多余的事情反而会耽误我们俩的时间。”阎回说得一脸认真:“不管是怎么看,还是维持着现在的关系比较好。”
宋锦瑜:“……”
回想到当时的场景,宋锦瑜按捺住想重生回去打死自己的冲动,他探出身子,示意阎回也探出头来,手伸过去在对方的脸上捏了好几把,最后还是没忍住,长脚一伸直接到了对面的屋子里,将阎回推到在床上,抱着亲了好几下才放弃。
任劳任怨地替小阎王将所有东西归位,又看不过眼,将整个房间的卫生都打扫了一遍,宋锦瑜出了一身的汗,最后又跨过窗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等到孟婆婆做完饭支使阎回过来叫人的时候,他面色平静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两人平时就很亲密了,现在关系坦白之后,看向对方的眼神里的感情几乎能化开,除了一帮为了自己少爷的变化看得目瞪口呆的壮汉之外,阎回心惊胆颤地观察了好几天,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松了一口气,从此晚上爬窗爬得更利索了。
数着寒假的时间一天天过去,好不容易将全部的作业写完,转头去找宋锦瑜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在家里闷了好几天,看过的文件在旁边堆了厚厚一叠。阎回立刻找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和宋锦瑜牵着自家的一猫一狗去附近的公园里晒太阳了。
这天,连有事找上门的鬼都少了一不少,他难得的空闲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黑猫黄狗在草地上追逐,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靠在宋锦瑜的身上险些睡了过去。
“……我都说了那个家伙不靠谱,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阎回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眼睛,顺着声音看去,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到了一个青年坐在那里,看上去很消沉,更让他惊奇的是,还有一个鬼坐在青年的身边,念念叨叨的数落着青年。
“你看我都提醒过你多少次了?说了你的上司要拿你当炮灰的,你还那么忠心耿耿的为他跑前跑后的,现在好了,他一找到机会就把你踹了吧?人家现在要和大小姐结婚了,你倒好,不但男友成了前男友,连工作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