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知道自己的使命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这一生只有自己和自己做伴,也因此养成了他冷淡自若的x_ing子,不曾给别人温柔的希望,也不接受别人给自己的温柔,20年的岁月,他就这样一个人走过来,这已成了他的信念,忽然一夜间,这信念就被打破了,依赖,体贴,温情,这种种美好的滋味,让他再也不能心如止水,最让他惊惶的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他向来不屑的纨!子弟──轩辕持所给他的。也因此就更加让他害怕。
伤口慢慢的愈合,心中的挣扎却越来越大。他细细观察,轩辕持这几天似乎也有了改变,他不再油嘴滑舌的调戏自己,甚至有的时候,他在躲著自己,这令素寒烟赶到放心,却不知心底的那一丝失落又所为何来。
眼看著这天终於放晴了,素寒烟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轩辕持便说该上路了。特意拿出一百两银票答谢主人家。在他来说这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可不知为何,这次却做的自然。也不知是自己良心发现还是为了讨素寒烟欢心。唯一知道的是,这两种答案自己都不喜欢。
那农户何曾见过这样银票,一时间呆住了,复又不住的磕头作揖,待抬起头来,这位“大善人”早已去的远了。他们还以为是在梦中呢。
想那众家丁,在轩辕持手底下久了,哪个不会察言观色,因此不用彼此宣扬,心下也都明白,这向来无法无天的主子必是和素管家发生了什麽事,否则气氛因何如此微妙。只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若说两人吵起来了,但少爷又对素管家照料有加,素管家好像也是欣然接受。若说是少爷将这绝色美人弄上了手,两人之间却不见情思缠绵,倒有大半日是不说话的。宛如怨家一样。
再往西走了十几日,终於到了那片大庄子。庄头早接到信说轩辕持亲来收贡,只吓得胆战心惊,率领附近庄民老早就跪在大道上迎接。见他们前来,话未说,先老泪纵横起来。暗想:这主子向来冷酷无情,怎会体谅我们庄户人难处,这关必不能好过了。
轩辕持见他这样,先命人扶他起来,方笑道:“怎的,你老儿见我亲自来要贡,自己惭愧,所以哭起来了麽?实告诉了你,哭也没用。看回头我怎麽收拾……”话未完,早被素寒烟狠狠瞪了一眼,登时把下半截话吞了回去。
那庄头本姓姜,是个最老实不过的人,听轩辕持如此说,就当真了,浑不知这回有个向著自己这面的菩萨前来。还哽咽著道:“老奴是惭愧,还要主子亲自车马劳顿前来。只是今年……”说完叹了一声道:“主子先请去用饭吧,完了再看看我们这儿的情况,也就知道老奴说的都是实话了。”说完和众人一起,让著他们来到族中的祠堂偏厅。早已有人备好了满满一桌菜在那里。轩辕持也不谦逊,在首座上坐了。倒是素寒烟礼让了一番,方和姜庄头分别在他左右下手坐下。
第26章
素寒烟见菜肴丰盛,不由微叹道:“随便做几样也就是了,这里既然屡屡遭灾,百姓们哪过的好?却又破费来招待我们。这一餐不知是大家几日的花用呢。”
姜庄头道:“公子说的老奴更惭愧了,不过是些乡下东西凑合著,哪有甚麽好的,论理,主子过来弄这样饭菜,是老奴该死,若不是年成实在太差,这样饭菜断拿不出手来。只是如今也只有请主子将就著用点了。”
素寒烟见他面色惶恐,知他心中定忐忑之极,不待轩辕持说话,便抢著道:“老伯说哪里话来,这就很好了,在王府的时候,我也不许他吃这麽多菜,吃不了白白的糟蹋了。”
那庄头一愣,听素寒烟说话口气,竟像是凌驾於轩辕持之上,但这年轻公子却又偏偏不是老王爷。他自己猜了一猜,方笑道:“恕老奴年岁大了,没看真,竟没认出夫人的身份,还望夫人见谅。夫人这麽说,老奴就放心了。”
素寒烟先是一愣,後来寻思过他的话味儿来,不由玉面一红,自己本想消了这老庄头的不安,谁知那语气竟让他误会了。忙澄清道:“老伯莫要误会,我只是王府里的管家而已。”又看向轩辕持,直向他使眼色,轩辕持这才嘻嘻笑道:“你这老儿胡乱说话,素管家这样天仙一般的人儿,哪能看得上我这凡夫俗子,我倒有心想娶,就怕只是妄想,若去提亲,也只是讨个没脸罢了。”
素寒烟气的怔在了那里,轩辕持这一路上不和他调笑,他还以为这公子哥儿终於收了纨!心思,哪知当著这许多人面,他又说出这样不正经话来,面上却不好发作,只淡淡道:“喝了两杯,又胡说起来了。”
“哪是胡说,我是认真的呢,又只怕你不信。”轩辕持一边说,一边拿眼偷觑素寒烟的反应,却见他与平常并无二样,心中不由得失望之极,也不再多言,只和姜庄头说些帐目收成等话。
那庄头看素寒烟泰然自若的样子,心中不由暗赞这管家真好修养,波澜不兴的。就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也让人看不出他有七情六欲。却不知素寒烟心中正是波涛汹涌,难以自控。细思轩辕持说话,倒有七分是真的似的。但自己如何肯去相信。
用过饭,轩辕持说一路上累了,便要歇午觉,素寒烟也觉身子劳乏,就和他一起歇了,一张通铺大炕,他两人倒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彼此暗怀心思,直辗转了一个时辰,方才睡下。
待醒来时,夕阳已挂在天边。轩辕持早已去和姜庄头清算年终帐目了,素寒烟忙忙起身,见炕边的小桌上放著一盖碗参汤,便知道是轩辕持预备下给自己饮的。因寻思道:“他倒是越来越会体贴了,只不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一边喝了,便往前屋来。
就听轩辕持的声音道:“照你这麽说,确实凄惨,只是我来了一顿,半点东西都带不回去,怎见我父亲和府里众人,传出去也让人笑话。”
姜庄头忙道:“哪敢让主子空跑一趟,已吩咐人挨家征集了一些东西。薄的很,只求主子体谅庄户人家的难处,不嫌简陋。”说完递上一张礼单,轩辕持只随便扫了一眼,笑道:“我竟是为这点子东西来的,连车马费尚不够呢。你是老人了,怎麽也把我当作那没见天的土坷子。”
姜庄头心中一凛,知道主子不满意,忙惶恐的道:“那主子再宽限几日,老奴再去派人收一些。”
轩辕持一挥手道:“罢了罢了,让百姓知道,说我大老远的来难为你们。不用再去征了。”
姜庄头越发惶恐起来,偷眼望向轩辕持脸色,揣度这话是真是假,却见他脸上也微微变了色,抬头一看,原来素寒烟正倚在旁边门上冷笑著看他。
“说啊,让我听听少爷还想要什麽东西,我也看看这见过天的小王爷又能点出什麽东西来让人淘澄去。”他一边说著一边早走了过来,拿过那礼单子看了一遍,更冷笑道:“果然是见过天的,这还嫌少呢。”说完一把将那单子撕了,对姜庄头道:“老伯不用费心了,这单子少爷既瞧不上,车马劳顿的费那些事干什麽,就分给大家夥过年吧。至於老王爷那里,有我担待。况老王爷是最体恤下情的。断不致为这样事生气。”
轩辕持面色一沈,素寒烟这样刻薄的说话,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向来心高气傲,虽因一路上发生的事对素寒烟存了别样情绪,却受不得他当众给自己没脸。就欲发作,却见他目光灼灼的望著自己,想起他身上还带著伤,禁不得生气,少不得把这口气隐忍下来。
第27章
回到屋里,素寒烟仍自愤愤难平。指著轩辕持道:“你竟是那吸血鬼呢,庄子都这样了,你不说接济接济,还要东西。你那是要东西呢还是要他们的命呢。”
轩辕持脸色变了几变,终忍不住y-in著脸道:“你别不知足了,刚才当著那些人面就那样说我。敢情你是我主子呢。我没说你,如今你倒越发得了意,就教训起我来。”
素寒烟见他不悦,这才醒悟自己情急之下,确是逾了矩,他无言可答,一张俏脸不由得飞红起来,喘了几口气,方道:“这确是我的不是,不该当众让你下不来,你只管罚我好了。”
轩辕持倒没想到他这样高傲的人,竟能给自己道歉,一时倒怔住了,却听素寒烟又叹道:“我也只是情急,百姓们遭灾,连饭都吃不上,你却还讨这些东西,只为王府过年。究竟王府里何曾少过这样年货?你这不是明摆著逼他们的命吗?我听庄头说的那样凄惨,我心里就像是被一刀一刀剜著似的。我但凡有钱,也能救济救济他们,可我又偏偏没钱。你怎麽就不能把那些吟风弄月,怜香惜玉的心拿一点在这些庄户身上?你虽说过你不把百姓当作自己的子民,又说弱r_ou_强食,可我想著人心都是r_ou_长成的,怎能一点都不体恤。你是命好,托生在富贵人家,你若出身穷苦,这时候还怕你不反了呢。先前我看你在那村子,说要惩治贪官,走时又给那家银子,我还高兴,想著你到底不枉为一个人。如今看来,我竟又是看错了……”一边说已哽咽难言,忍不住落泪道:“我小时候家贫,爹死的早,娘因美貌招来许多恶霸垂涎。那年种地,不过向官家借了五钱银子,谁知到了秋天,竟利滚利被那狗官长到了一百两,就杀了我们也还不出。他要娘抵债,娘不肯相从,一根麻绳就把自己吊死了,我不敢露真面目,拿Cao灰遮住了容貌在那狗官家受尽虐待。总算老天开眼,来了个清官把他给办了。这才有了出头之日。是,我知道,我们穷人的命不值钱,只能由著你们这般权势之辈作践……”他未说完,早被轩辕持一把搂到了怀里。
轩辕持向来冷血,别人就死在他面前,也难博他正眼一看,可此时听素寒烟因痛心自己所为而回忆不堪往事,又说他在那狗官家里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受尽虐待,一颗心就似被人生生剜了下去一样。哑著嗓子道:“寒烟不要说了,这些事不记得也罢,徒增伤心而已。那狗官幸被人办了,否则落到我手里,才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他语意森寒,只恨不得追到地狱里去把那狗官剁个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