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什么?”我追问道。
“他称……”舒诀挠了挠脸颊,笑道,“因为爱。”
因为……爱……
我霎那崩溃了。
在一起的时光里,他不曾说过一句“爱”,不曾表达过一句爱意,我以为他不懂爱,不知如何表达,原来他懂,他一直都懂,只是他用错了方式。
“我当时不解,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他称‘吾与穆青没有结果,吾之阳灵会害了他,吾与他注定一生一亡,既然如此,吾倒不如放手离开’。”
放手?真是可笑的借口,当时为什么又要说是为了逼我成仙,来虚空界陪他。
“后来我继续追问,你这样值得么?你这么做,只会让穆青恨你。”舒诀继续道,“他说,早在吾不告而别时,他已恨吾,既然恨可让其记着吾,便让其彻底恨吾吧。”
我的心,在这一刻激烈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帝曜向我解释过两次,他离开的理由,第一次,他称是因为我的身体缘故,他想逼我成仙来陪他,第二次他称是因自己的阳灵会影响我,故而离开。
两次截然不同的说法,我究竟该信哪个?哪个才是他最真的想法。
“其实他很爱你,”舒诀突然c-h-a话道,“只不过,他太笨,不知如何表达罢了。他告诉我,他我曾问过他,如果日后你有缘见到穆青,你该如何向他解释。他说,便称他是为了逼穆青成仙,而用离开相逼吧。我问他你不说出实情?他称,”舒诀注视着我的双眼,一字一字地道,“‘吾不想穆青愧疚’。”
——“吾庆幸,你用惨烈的方式结束了x_ing命,让吾得以有机会看到你。”
帝曜曾如此对我说过,那时我以为他无情无义,是在庆幸我终于成仙陪他,解了他的寂寞,可如今听来,似乎这句话别有一番含义。他似乎是真的庆幸,我用不一样的方式,让我们团聚,让他终于见到了我。
我的心升起了惊涛骇浪,无法平静。
一年来的相处,帝曜的变化我都看在眼底。
起初的他冰冷无情,像罩着一个面具遮掩了真实的情绪,让我只看得到他的“幸灾乐祸”。但后来,他像变了一个人,眼睛里除了悲伤就是痛苦,看得令人心碎。
如果我没有猜错,大概是他强加的伪装,再也挡不住痛意与爱意,最终选择将实情说出,期望得到我的原谅。可是那时的我,不再信任他了。
我不知道这想法是对还是错,也许,需要证明。
我与舒诀叙了一会旧,便告辞了。
临走前,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心再次波澜。
“公子,世上没过不去的坎,没不可弥补的伤。莫让自己太寂寞了。”
我听闻后,顿了一顿,又继续了前行。
我回到曾经与帝曜住在一起的小镇上,发现千年过去,这小镇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小城市,人声鼎沸。自从决绝地离开小镇,前往珏剑门后,我就没再回来过,没想到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也不知当年充满我们气息的那间小房,还在是不在。
我四处打听,终于在好心人的带领下,找到了那间房。
历经千年沧桑,这座房间竟然如同当年一样,并未因风沙的蚕食而毁去,听带领我的人说,这间房就像个奇迹,不毁不塌,已经几千年了。
曾经有人买了这块地想拆毁这间房,结果怎么都拆不动,最后不了了之。也有人认为屋内有什么值钱的宝物,动了歪心思想进去盗窃,可是一走到门口便会被弹出来,结果无人能进去。
当地人有的称其是鬼屋,有的称其有神明庇佑,每逢路过都会来拜上一拜,几乎要把这里供奉成寺庙了。
我心下恍然,除了帝曜,我再想不到还有谁有那本事如此保护这座房。
我错开带领人,往房门走去,带领人惊讶地唤住我:“小心!”
我没有理会,当着他的面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里是我曾经的家,帝曜当然不会阻止我。
房间里的一切如同当年一样,摆设、布置都跟我走时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化。房间里一尘不染,像是有人日夜打扫一般。
我目光一一在房内扫过,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而上。我们曾在那张桌上,举杯共饮;我们曾在窗台上,看着窗外刺目的光芒,会心一笑;我们曾在那张床上,翻云覆雨,诉说爱意;我们……
“奇怪了,怎么你也能进来?”带领我来的人,站在门外发出疑问。
我回头问他:“莫非还有他人进来过?”
“有,”那人道,“听闻有人见过,一金发的男子经常回来,但第二日又消失了。见过的人都称其貌似神仙,所以很大一部分为以为这座房就是仙人居住之地。”
金发男子……帝曜,又是他。
他还记得这里,他也还常回来这里,而我……却已忘了这里。
我不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自己得知的消息,我离开了这座房,浑浑噩噩地游走四方,不知不觉回到了珏剑门中。
珏剑门自从我“死”后,再没立过新掌门,可是整个门派却管理得井井有条,非但没没落,还有往上发展的趋势。
我惊讶地回到了孤浩山,发现这里什么都没变化,还是当年那般模样,也是纤尘不染。
我再一次想到了帝曜。
如果没有人打理,怎么会一切如常?
我越来越摸不透帝曜的心思了。
我回来的事情,被前前任掌门发现了。他是我师父之前的掌门,在九幽之乱后,便一直闭关不出,几千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看到我甚是激动,称其一直等我回来,复兴珏剑门。
我愣然地看着那熟悉的面孔,一时百感交集,我很想说,过去的太昊真人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穆青。
可是看到他满脸的期待,我狠不下心了。
他说,当日我走后未久,珏剑门动荡。他说,那时候我的大弟子反叛,想继位,却被上神以天雷打得灰飞烟灭。他还说,上神有神谕,谁人都不许觊觎掌门之位,待我日后回归。
又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关于帝曜的事情。他就像生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以我看不到的方式,默默跟随着我。
那一刻,我心旌动摇。
但我还是选择了离开,太昊真人已经死于那场意外,我也不必再为了师父的遗愿,而支撑着这对我来说,并无太大感情的门派。
我开始云游四海,放松心情。大好何川我看得太少太少,许多美丽的景致我都没有缘欣赏。
我独自一人走遍了万里山河,览遍所有风景,不觉已是数年。
数年的时间,足够我平息当初的愤怒与怨恨,开始正视这一份感情。
也许舒诀说得对,世上没有不可弥补的伤,只看你是否愿意弥补。
其实这几年间,我感觉得到身边有熟悉的气息,只是那气息很远很远,飘忽不定。
除了帝曜,我再想不到还会是何人。
我没有戳破他,也没有去赶走他。
靠其灵力凝形,让我与他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心灵感应。
他只要靠得我近一些,他的情绪就会传达到我的心灵。
他一直在悔恨,当初没同我商量便离开了我,也一直在惩罚自己,逼自己品尝我当年想念却不能见的绝望,逼自己不接近我。
我对他这种行为感到可笑,又感到悲哀。
什么时候开始,我与他之间要用这种方式惩罚彼此,用这种方式去解决我们之间的矛盾。
对于帝曜的离开,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我都无法原谅他。有些伤虽然可以弥补,但失去时的绝望,见不到时的痛苦终其一生都无法弥补,所以我不打算对他说那一句他期盼很久的“我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