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新雪,踩上去还有“吱呀吱呀”的响声,他才刚走出巷子口,家中的小丫鬟就追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把竹伞,说是指不定今天还有没有雪,让他先拿着。省得来的时候身上淋s-hi了,龙致言嫌带着书再拿着伞太麻烦,就推脱了。
也不知是这老天偏听这小丫鬟的话不成,龙致言刚走到半道,稀稀疏疏的雪又落了起来。这附近也没有人家,自然就没有人扫雪,一路的雪积的很厚,路上一片雪白,几串脚印映在上面,很快又被新雪覆盖。天地间一片苍茫,徒有几颗老树在旁,干枯枯的只剩枝干,被这雪映的倒是格外苍古。龙致言望了望天,叹了口气,倒真是让小丫鬟说对了。
怕这雪越下越大,他抖了抖衣服上的雪,护着自己的书袋,垂着头,加快脚步走着,“簌簌”的风声裹着雪花拍在脸上,真叫人有些睁不开眼,走着走着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眼下出现了一双鞋子。顺着这鞋子往上看,龙致言陡然睁大了眼。
执伞的手的温润如玉,修长骨感,微微泛黄的伞面映的那人的脸也是英俊柔和。
龙致言的书袋“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后退了几步,揉了揉眼睛,那魇魔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悄悄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先前做的梦都太过真实,每次都让他惊慌失措。这次万一也是梦…掌心传来的疼痛,让他顿时呆愣在地。
龙致言手指指着他,语无伦次道:“你…你……”
何靖亦皱了皱眉,重又把他拉入伞内,语气有些凌厉,“为何不带伞?”
龙致言一时语塞,这人在他梦中出现过很多次,但他没想到与他见面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他下意识的咬了咬唇,喉咙滚了滚,“今日的雪不是太大…”声音细若蚊蝇,他竟莫名有些心虚。
何靖亦的手依旧还抓着他的衣服 ,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不是太大?没到腰腹才算大么?你这衣服这么薄,是嫌今日还不够冷么?”何靖亦伸手摸了摸他衣服,几乎是脱口而出。龙致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刚刚还后悔为何今日要将自己打扮的像个圆滚滚的四喜丸子,没想到那人竟还嫌自己穿的薄。
“但是…你怎么会在这里?”龙致言声音有些颤抖,佯装打量四周,努力避开他的目光,却看到两个远 处有两个人影,打东边来,还没有翻下山坡,“你不是在……”
他还没有说完,何靖亦就一步步逼近,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挡住了他的视线,强行让他直视自己,话一句没说,低头吻了上去。
纷落的雪花飘到了他的脸上,砸得他浑身战栗。何靖亦的吻真是温柔,吻的他忽的想起了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唇边的触感如此清晰,吓得龙致言一个激灵,眼中差点涌出了泪,他并不是个热情的人,很少热泪盈眶,很难胸膛炙热。没有大丈夫一夫当关的果敢,也没有算无遗策的谋略。但此刻他却又是如此澎湃,像是那湖春水平静了好些年,却突遭了狂风一般汹涌起来。
他取名致言却不会说话,熟读诗书却不懂情爱。读书时何子期问他何为情爱他答不出来,如今十年已过,他还是答不出来,这题实在是太难。
“咚咚咚”他胸膛起伏的厉害,眼角都有些泛红。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就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微笑,幼稚的像是他教的那些小孩子,“远道而来,接先生去上课。”
远处的两个人走了过来,像是没看到他们般走了过去,龙致言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他指着何靖亦“你你你…”了半天,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既欢喜,又恐慌。
这人不会真的为了他来了京城吧,他的官职呢怎么办,难道这么短的时间就被调到了京城?
紧接着何靖亦不由分说一手抓着他往前走着,竟像是走了千万遍一样,哪里有暗沟都一清二楚。
“你…”龙致言欲言又止。
何靖亦低头看了眼他,脸上的神情放松下来,难得的有些得意,“想问我为何来这里吗?你要我好好做官,我偏是不想如你的意。你既如此不在乎我,甩甩袖子就走的干净,我为何非要做那劳什子官。”
说完他停下来,脸朝着他靠近了些,“我何靖亦想做的事情,自是没有什么可以拦住的。”他靠得实在有些近,瞳仁里映出了龙致言的面孔,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言儿可有想我?”
龙致言刚捡起来没多久的书袋,又掉了下来。脑子“嗡嗡嗡”作响,又想起了刚才的吻。他慌乱捡起书袋,几乎是同手同脚的向前走着。
何靖亦送他到祠堂,把伞交给他顶着雪花回去了。
龙致言浑浑噩噩的上了一天的课,罕见的做了回走神发呆的夫子。若不是瞥到窗外有来接孩子的大人,他怕是要在祠堂到天黑才回家。
傍晚天黑的有些早了,他疾步走回家约莫天色都暗下来了,走到巷子口却又看到了何靖亦,他怀里抱了个暖炉,坐在平日里那卖桂花糖的老人那里,看见他过来,伸手将暖炉塞到他怀里。
“你回来了。”
龙致言有些怔楞,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看了看四周,街边空无一人,那人将他拉进角落里,一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在摊子的小盘子里摸索,他拿出几根桂花糖,语气散漫而自然,“喏,聘礼收吗?”他晃了晃手中的桂花糖,表情却比语气严肃。
这人怎会变成这样,人不是都该年纪越大越懂事吗?他是疯了吗……
半年的时间实在是不长,不过就是山坡上的野Cao历了一季枯荣的光景,巷子口人影落寞,何靖亦用身子挡住了他,不仔细分辨还以为是一个人。龙致言升起了要逃跑的念头,却又被人捞着领子抓回来。
“你明明喜欢我,为何总是想着逃跑?”
昏暗的角落里何靖亦的声音震得他有些发慌,这人竟想娶她,聘礼是几根桂花糖…他挣扎着,企图逃脱何靖亦的桎梏,他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何靖亦叹了口气,轻轻柔柔的将他拥入怀中,龙致言瞬间一动不动。他哑着嗓子,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眼泪,却还是没能掩住声音哽咽,他的手抬了又放,终究是垂了下来,“可我们…都是男人…”
何靖亦愣了愣,重又收紧了胳膊,嘴角溢出一声轻笑。
怀中这人敢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番话,无疑是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第十九章
何靖亦将糖塞进他嘴巴里,龙致言这眼眶模糊得几乎看不到何靖亦的脸,只感觉一阵浓浓的桂花香在他口中散开。
“太黏了…”
孩子们喜爱吃的糖如今倒是难为了这成年男子,夜色中龙致言的眼睛里的水光如一汪清潭,映着何靖亦,显得明亮又闪烁,仿佛将月亮所有的光辉都尽数复刻,用作刀笔,雕篆成了何靖亦的模样。
何靖亦眼睫垂了垂,像是阖了眼,显得一片落寞,“也是,毕竟是十年前喜欢的吃食,哪能和现在的喜好一样。”
他伸手就要将剩下的几根扔进那小碟子里,龙致言一时慌乱,身体往前费力的倾了倾就要够回来,“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是说要给我的?”
何靖亦反身搂住他的腰,将他推回角落里,隔壁就是自己家门口,龙致言呆了呆,还没开口,就听那人说:“这糖是给吾妻的,若言儿愿为吾妻,整个京城所有的桂花糖,便都是你的。”
“若言儿当真要与我生死永不见,我便远走他乡,再不来寻你。”
他说,我便远走他乡,再不来寻你。
龙致言被这话震的脑袋嗡嗡响,他抬头看了眼何靖亦,头次明白了煎熬的滋味。时间咫尺间化为粉末,恍若回到了那时少年时,再寻不到何子期时的感觉。他命里没有遇到第二个何子期,自那以后他上课似乎总少了一番滋味。而此刻这何子期竟逼他决断,一是余生交托,二是阳关独木。
龙致言的胸膛一片炽热,他咬咬牙,抿着唇,几乎用了全部的气力,“你走…你走…再也不要来寻我了!”
他现在出离的愤怒,活像一只红眼又炸毛的兔子,殊不知自己这幅口是心非的样子比刚才何靖亦拿着桂花糖说要娶自己还要幼稚。
何靖亦刚有些愠怒,看到他这幅嘴巴都要撇到下巴,眼泪掉的都比他刚才说的话有力的模样,差点就要笑出来,“你气什么,你要我走,我便走,你要我留,我便留在你身边一辈子。横竖我不是颠沛流离,就是被你拴住,吃亏的是我,你倒是比谁都气x_ing大。”
龙致言气的抬起手差些将那暖炉扔出去,还未来得及发作,那人就欺身吻了上来。
龙致言眼泪流的更凶了,挣扎未果,反而因为何靖亦吻得太用力,抵在墙上抵的后脑勺疼。何靖亦内心却是满腹委屈,这哪是何子期,哪是那个温柔内敛又安静寡言的子期!
何靖亦的腿一步步慢慢c-h-a进了自己双腿间,龙致言很快就明白了抵在自己腰间的那东西是什么,隔着厚厚的冬衣都能感觉到那玩意儿在动。龙致言脸霎时通红,那人饶过了自己的唇,靠在他耳后微微喘着气。温热的气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使劲推了推,对方却如只如一块儿会喘气的石头般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