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星云也没有课，路昭原本打算去修车行干活的，拉斯韦尔说不用，他要去帝都星系采购点零件，让路昭自己上街去玩。
路昭现在手里有三十九万幽的存款，以后学院的食宿费用省下来了，可以预见花钱的地方也不多，他就盘算着给姨婆买点东西寄回去。星庆日商家促销，折扣活动特别多。
开始路昭只打算买点小东西，可是他路过一家医疗设备商店后，却迈不开步了。一款新型治疗舱促销价只要二十五万幽，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手快有、手慢无，错过这次要等一年。
路昭的家乡小镇没有这样的治疗舱，大部分外伤需要自我恢复，朱莉姨婆年纪大了，几年前还骨折过一次，如果当时有一台治疗舱就不用吃那么多苦头了。
二十五万幽的价格是完全负担得起的，所以路昭走进了商店。
那款治疗舱让路昭爱不释手，他又打听了商店还有送货服务，安珀范围内免费，外星球根据距离远近收取运费，活动期间的运费打八折。路昭让店员帮他查询了寄回故乡的运费是十四万幽，正好将总价控制在了三十九万幽之内。
最后，路昭咬牙支付了货款和运费，但是在填写送货单的时候出了问题。
店员突然说：“根据帝国货运条例，跨星系快递还需支付5%的特别货运税，一共一万九千五百幽。”
“什么？”路昭傻眼了，他的账户里只剩五百幽了，“这个可以过几天再补吗？”
“抱歉，只有交了税才能发货哦。”
路昭第一个念头是找师父借钱，但是拉斯韦尔出发去了帝都星系，这会儿大概还在飞船睡眠舱里躺着呢，第二个念头是找乔邈邈，但是乔邈邈的通讯号总是打不通，估计也是出去玩了，最后思来想去唯一能借到钱的大概就木大师了，但是他只知道大师家的位置，却没有对方的联络号码。
和店员说好过一会来交税，路昭急匆匆出了商店，幸亏他的悬浮艇经过改造，飞到木大师家应该没问题。
路昭心急火燎地快步走向停车处，半路有人叫他，“路昭——”
路昭停下来一看，发现是宗源，“学长？”
“干什么去啊，这么急？”宗源正好很有空，他看到路昭额头都冒汗了，就开口询问。
“呃——”路昭犹豫了一下，木大师毕竟是长辈，去那里借钱他也是很心虚的，而且还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外出，如果大师也不在就糟了，因为店员说过几天运费就恢复原价了，到时要多掏三万五千幽。
“学长——”路昭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
宗源一怔，随即问：“多少？”
“一万九千幽。”路昭的脸爆红，红得都快滴出了血。
“呵呵。”宗源伸出手指捏了一下那张红通通的脸，“当然可以啊。”
“真的？”
路昭还在傻乎乎地追问，宗源已经拉起路昭的手，给他的手环转账了。
收到转账，路昭眼睛里冒出了泪花，“谢谢学长！我、我过几天就会还的！”
宗源一直挺好奇路昭那些细细软软的头发手感如何，这次看到对方感激得都语无伦次了，所以就当机立断摸到了人家头顶，揉一下，“不客气”，又揉一下，手感真好啊，“还钱不用急”，末了还刮了一下路昭的面颊，热度很高，“看把你热的。”
路昭忙着去付钱，所以就给宗源鞠了个躬，然后告辞走了。
宗源转身进了路边的一家咖啡馆。
冀恒站在二楼窗户前，双手撑着窗台不知在看什么，待到宗源走近，他回过头，沉声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啊，遇到了一个学弟，就是上回说过的新生，很可爱的那个。”宗源抽开椅子坐下，“你站着干嘛？等很久了吗？怎么不叫点心啊？你不是说很饿吗？”
面对宗源这些毫无营养的问题，冀恒根本不想理会，“你们说了什么？”他都看到宗源在摸路昭的脸了，说什么话需要摸脸？
“什么？学弟吗？”宗源正打开光屏打算点单，闻言嘴角一扬，“小可爱找我借钱呢。”
“借钱？”
“是啊，就借了一万九千幽。”宗源点完单，把光屏一关，“学弟感激得简直要把我当做再造恩人来膜拜了。”他话说完，发现冀恒的脸色有点黑，“哎，你还没点单吗？”
冀恒不予回应，他走到一旁联络道格，让人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刚刚减免了费用，怎么就缺钱了？
道格的效率很高，半个小时后就给了答复：路昭刚刚在一家医疗设备商店购买了一台治疗舱并委托送货，货款加运费及税金合计四十万九千五百幽，目的地是银河系，收货人是一位叫朱莉的女士。
银河系——那里是路昭的故乡吧，冀恒发现他对路昭的了解其实还很少。十六岁参加拓荒团，受了重伤可以毫不犹疑的举枪自尽，来星云之后却又表现得很努力、很勤奋，丝毫看不出任何厌世情绪，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人变得那么矛盾呢？
纵使已经确定过路昭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冀恒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更了解那个人一点。经过几天激烈的思想斗争，冀恒给道格下令，让他去查路昭的过往。
命令下好，冀恒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抱臂倚在窗台上，抬头看向远处的标准学生宿舍楼。标准学生宿舍楼每栋几十层，从冀恒住处可以看到大部分楼层，当然他也只知道路昭所在的楼而已，具体哪个窗户是属于路昭的，他并不清楚。
可是有时候，就这么头脑空白地看着那栋楼，他也可以看很久。
冀恒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
第19章 笑容又甜又软
星庆假结束，路昭先找乔邈邈借钱还了宗源，等到拉斯韦尔回来，再找师父借钱还了乔邈邈，毕竟这里有个亲疏远近的差别。像宗源那样，在见过区区两次之后就提出借钱，还能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的，真的很难得。
朱莉姨婆从小就教育路昭‘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所以路昭觉得光是还钱还不能表达他的谢意。开学的时候乔邈邈说过要吃Cao莓，路昭就向姨婆要了一些Cao莓种子，种在了师父家的阳台上，现在都已经发芽了。
也许可以给学长送点Cao莓？
不过就这么一小盒水果显得不够郑重，路昭想了想，既然安珀没有Cao莓这种植物，干脆他就送整株吧，开花结果的时候还可以观赏。他和师父打了招呼，在地下室找出一个微型反重力系统，将它改造成为花盆，然后小心翼翼的把Cao莓移植过去，做出了一个悬浮Cao莓盆栽。
他把刚移植好的盆栽带回宿舍精心照料，计划等到花苞出现的时候就去送给宗源。
这时候冀恒也拿到了路昭的身世报告。
路昭，帝国历2755年出生于银河系半人马旋臂科瑞斯坦星，其母路薇，父不详。刚出生不久，路薇带着路昭回到她的故乡，猎户旋臂末端一颗偏远行星。八岁，路昭丧母，由路薇的阿姨朱莉收养。十六岁，路昭从青石镇中心学校毕业，参加了殖民星拓荒团。十九岁，路昭进入星云军事学院。
路昭的身世经历很简单，也就几句话的内容，不过调查报告还包括了一些图像资料。
第一张，是路昭五岁时的照片，那时候他还是一个胖嘟嘟的小孩，眼睛圆溜溜的，看着镜头在微笑，笑容又甜又软。
第二张，是路昭八岁时的照片，他抱着母亲的遗像站在一片Cao地上，茫然地看着远方，下巴尖尖的，人瘦得可怜。
第三张，是路昭十六岁时的照片，他穿着有些过大的拓荒团制服，努力板着脸，神情紧张。
第四张，路昭十九岁，他躺在医院的治疗舱里，面上表情木然，右臂空荡荡的。
冀恒忽然伸手捂住眼睛，向后靠在椅背上。
也许，那时候没有答应詹立庭去殖民星打猎就好了，那样路昭就会好好地，但是那意味着路昭将会生活在一个他所不知道的世界里，永远都不会和他有交集……或者，至少在詹立庭发疯之前制止就好了，但是那不可能，因为当时的他根本就不怎么在意周遭的一切，甚至在事后，他都没有亲自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路昭抱到治疗舱里……
一段时间以后，Cao莓长出了小花苞，路昭联络宗源见面，宗源说路昭可以在模拟飞行训练馆里找到他。于是，路昭抱着盆栽去了模拟飞行训练馆。走到训练馆附近，路昭想起冀恒好像也兼修了战机系的课程，有点担心会不会遇到这个人，不过此时都已经到了大门口，不进去也不行了。
当时冀恒确实在里面，他和宗源一起进行了训练，之后在看训练结果的分析参数。
宗源收到路昭的文字消息：学长，我在门口了。
“你等一下，我就出来了。”宗源回了一个语音消息。
“怎么了？”冀恒问。
“小可爱找我呢。”宗源回答。
路昭？冀恒眉稍一抬，“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哎，我说你怎么好像对他也挺感兴趣的嘛，要不要一起出去，我介绍你们认识？”
一起出去？如果能够这样就好了，然而现实是，如果他出去了，大概会把路昭吓跑吧。冀恒别过头，假装去看那份训练结果分析报告，“我不去。”
“随你。”宗源没多想，自己出去了，过了几分钟，他带了个东西回来。
“那是什么？”冀恒其实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宗源回来他就立刻抬头，看到宗源身边漂浮着一个银色的小圆筒，上面冒出一簇绿色的嫩叶。
“这个是学弟送我的盆栽啦，一种叫做Cao莓的植物，据说以后还会结出红色的浆果。”
冀恒起身走过去看那个盆栽，又小又可爱的圆形叶片带着小弧度的锯齿，三朵粉白的小花绽放着，露出鹅黄色的嫩蕊，另外还有几串小花苞点缀其间。
“这个花盆是学弟自己做的哦。”宗源又说：“悬浮的，还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