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百多年来,天音宫一直未再收门徒,原来这天音宫早就被猫妖独吞了。”火萤饶有兴致地推测,又道,“那羽曦真人去哪了呢?”
“如果他真是猫妖,那么他说的话就不足为信了。”
“难道羽曦真人在天音宫里?”火萤眼睛一亮,“他故意将我们的视线引到四海之外,肯定是想掩饰什么。”
云涵神秘一笑,道:“明日就见分晓。”
云涵回头,见小白在肩头睡得正酣,一把将它抓下放在桌上,推搡了几下,道:“白公子,醒醒。”
“哇,这是哪?”小白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渐渐清醒过来,环视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屋子。
“你家主人叫你来我这睡觉的吗?”
“当然不是。”
“那就好,你不是灵鸟吗?摧动你的灵力感受下羽曦真人在何处?”
灵鸟小白使劲摇头道:“没这个技能,我只能感应凌白和我家主人。”
“凌白是谁?”
“风弈,对,就是风弈。”
云涵眼睛一亮,问道:“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呀!”
“快告诉我他在哪?”
“玄霜之境,我不是早就说了。”
“你不是说你能感应嘛,玄霜之境在哪?”
“这个我怎么知道!”
“……”
唉,看来,问了也是白问。
“好吧!给你个艰巨的任务。”云涵神秘道,示意小白靠近点听。
“何事?”
“你去盯着那个玉萧真人,一有不对劲,马上来向我汇报。如果他心虚,今晚肯定会露出什么马脚,到时我们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找到羽曦真人。”
魔尊亘天看着浮世晶石上的画面,道:“离华君可在无色殿中?”
“离华君上一直未出无色殿。”戮岫道。
一阵默然。
“戮岫,你说本尊是不是做错了。”
“旁人或许会误解尊主,但是属下知道尊主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地界……”
“不。”魔尊的目光陡然一凝,打断了戮岫的话。
戮岫的身子微微一颤,低首垂目,不再言语。
良久,魔尊才道,“戮岫,你不是说你的破阵之法万无一失吗?为何那小妖说可以修复此阵?”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尊主赐罚。”戮岫一阵惶恐。
“所幸本尊的目标是羽曦真人,并不是天音宫。”魔尊亘天抬起手,拍了一下戮岫的肩,带着几分奇特的笑意。
一顿,又道:“离华君的那只灵鸟倒是有几分灵x_ing。”
“属下觉得这灵鸟定然是凌白神君的随身之物所幻,所以能感应到神君转世之身的所处之地。”
魔尊亘天神色一敛,像是被牵动了某一处记忆,双眸中的危险与犀利全数散去。缓身转向窗边,此刻一轮又大又圆的红日倚靠在日息山头。色调暗沉的震天宇在夕阳的拂照下发出最柔美的光芒。
明知是一种错觉,只要它是美丽的,人往往都会不可抗拒地或者甘愿沉沦其中。
恍然间,在魔尊亘天的眼中,整个世界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霜华,漫天如雪的梨花在凄婉的琴音中飞舞起来。
梨花树下坐着一少年,眉目温婉如春日里迤逦的远山,然而细细看去,却带着几丝如轻雾般若有若无的清泠疏离,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内心。一朵沾着清露的梨花落在他的发间,那逼人的孤华高洁之气摄人心神。他的膝上是一张苍古安谧的瑶琴,雕以花拆之幽微,饰以玉碎之清冽,绘以月落之素朴,白皙修长的双手恰似两只白蝶迷失在琴弦上,颤抖着恋恋不去。
然而琴声委婉低迴,缠绵悱恻,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沧桑。
他并没有陶醉在自己的琴音中,像是沉湎在过往的岁月。
他不是在抚琴,他是在祭奠往昔,慰藉无奈地逝去。
魔尊亘天就这样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任飞花落满襟,泪眼朦迷。
直至霞映梨林,曲终花落尽。
他依然凝望着他,而他却低眉凝视着手中的一束青丝。
窗外落霞染红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孤鹫的嘶鸣。
“魔尊,是妖君龙鹰。”戮岫目光闪过一丝罕见的凌芒。
魔尊亘天冷笑,把手一扬,那排壁龛的其中一个壁龛内壁像一扇门移开,只见里面白光莹莹。魔尊亘天隔空一探,一把通身素白似雪的短剑已在他手中,正是风弈的抹雪剑。
“九州之人优柔寡断、心慈手软,地界终究会毁在他们手里,就让本尊助他们一把!”魔尊的紫瞳深邃如暗夜的星空。
登仙台。向晚的风吹得魔尊亘天的衣裳犹如龙腾,抹雪剑在他手中。紫瞳深邃,凝视天中盘旋的孤鹫。那孤鹫的羽翼像要被赤霞点燃似的闪烁着灼目的光芒,在赤云下腾飞犹如一团火焰。须臾之后,它猛地向登仙台扑来,一晃眼,落在石栏上的却是一个眉角飞扬,目光如勾,气势如虹又不乏邪魅之气的妖王龙鹰,一阵风旋地而起,将他的衣袂青丝扬起丈许高,巨大的y-in影笼罩着整个登仙台。
笑意在妖王龙鹰瞳孔中涌动。
“你终于还是想起我了,我以为你早把我忘在四海之外了。”
魔尊亘天嘴角勾笑,对妖王的话没有任何表态。
妖王龙鹰环顾了一下苍茫浩渺的日息山川,道:“想不到几百年不见,这魔界在你的管制下倒是清平无波。不知魔尊诏龙某前来是为何事?”
“想不到妖君还记得几百年前的许诺,真是难得。”
“魔尊,这就是你不对了。龙某虽是妖,但一直恪守九州人族之德。古来人族皆以‘诚信’为圭臬,信乃天之道。莫说魔尊对龙某有再造之恩,即便非然,龙某也定会遵诺守信,赤铃一响,刀山火海,万死不辞。”一番话,慷慨激昂,真是妖不可貌相。
“妖君真是说笑了。想必妖君已经听说九州y-in阳劫一事。”
“人族之事,龙某从不过问。况且如今四界安泰,地界祥和,y-in阳劫定能顺利化解。”龙鹰一扬眉,落日的余晖尽数落入他的眼中。
“妖君倒是乐天安命。”魔尊薄凉的脸上带着几分讥诮,舞了舞手中的抹雪剑,紫瞳映雪。
妖君龙鹰将目光移至剑身,道:“这把剑右刃y-in寒,左刃阳炎,若非传说中的抹雪剑?”
“妖君好眼力。”魔尊眉角一抬。
“听说这‘抹雪剑 ’乃日月阁圣剑,非y-in阳之体不能使用,怎么会在魔尊手中。”龙鹰微诧,思绪一转,问道,“难道……”
魔尊接上他的问话,道,“本尊这次诏你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龙鹰下颚微颤,不知道如何应答。
晚膳过后,云涵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伤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永远失去了一般。于是一个人上了瞭星楼顶,默然伫立。夕阳西下,暮云叆叇,千里熔金,如镶金嵌银,将整个天音宫流照得如同琉璃金光殿一般。
想起当日与风弈在潞州登临望月楼听他畅谈九州奇闻趣事,又想起他曾一个人鹄立在仙林小筑楼顶翩然向晚的美丽与孤独,令他心生莫名的惋叹和悸动。恍惚间,风中隐隐泛起淡淡的梨花香,云涵侧脸看去,却见风弈齐肩而立,晚风乍起,衣袖翩跹,夕阳挑出淡淡的金线将他的侧影描摹得精致而婉约。
不知不觉中,云涵的眼中蒙上一层细密的雾水,他并不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他,他突然希望时间就此停驻。什么复仇,复城,他不愿再想,不愿再顾。他只要他活着,好好地活着。
当夕阳收拢了最后一束光线,风弈消融在夜色之中。天中眉月弯弯,疏星点点。而天音宫却依然寂然一片,火萤在楼下大喊:“云哥哥,带我上去,我也想看星星。”
云涵一笑,兔起鹘落间,火萤已站在楼顶,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扯了扯云涵的衣裳,道:“云哥哥,你也坐。”
云涵依言而坐。
“云哥哥,你在想什么?”
“风弈。”
“就是在玄霜之境的那个人吗?看来云哥哥很担心他。”
“是,他是一个难得的朋友,他也曾舍命救过我。”
“云哥哥这么想他,应该不是朋友那么简单吧?”
“哦?”云涵心中一颤。
“云哥哥,我问你,你是因为他救过你去救他,还是因为想见他去救他?”火萤把视线从天中移到云涵脸上。
云涵一怔,不知如何作答。他是许久不见风弈了,他想见到他,他想知道他平安无事,还想着以后做什么事,只要他愿意跟着,都要带着他,免得为他担惊受怕。总之,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看来,云哥哥喜欢他。”火萤噗嗤一笑。
云涵心中怦然,故作淡定道:“你这小丫头懂什么。”
“我虽然不懂,但是我知道做什么事情都要听凭心的感觉,这样才会快乐。就像我,我的心一直在告诉我,要和云哥哥在一起。因为只有和云哥哥在一起,我才会感到开心,才会感到安心。云哥哥,你不要把我留在天音宫,我不喜欢这里,没有你,我即便做神仙也不会快乐的。”火萤说着,一把挽住云涵的手臂,把头靠了上去。
我竟然不如一只小妖。
云涵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
深蓝色的天空中,群星静谧,有流星倏忽而逝,让人怀疑那璀璨的美好是否真的出现过。
二人对着月牙疏星,天南地北地扯了一通。夜阑人静,听着肩上火萤轻匀的呼吸,云涵也渐觉眼皮千斤重压。
一道红光从云涵背上挺跃而起,划破天际。
第38章 第3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