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整个潞州灯火通明,夜不能寐。
不仅出事之地的“胭脂巷”、“柔香苑”、“云雨楼”被司民府查被封,而且其他烟花之地也由司民府、笑傲阁所派之人严加看管。本就旧伤未愈的笑傲楼主段天睨昨夜力战魔剑,险些丧命,至今昏迷不醒。那魔剑势不可挡,不仅破了段天睨所设法阵,还夺命七人。
段天睨的榻前,世无解满脸忧虑地来回转悠,大弟子恒元焦急问道:“世前辈,您可有法子救救师父。”
“他、他这是自讨苦吃,明明知道自己体内真元散乱,气不及力,还要扑上去硬拼,现在好了,人没救成,自己反而也搭进去了。现在,只怕只有神仙才能救他了!”世无解狠狠道。
“前辈,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师父,他一向对您情深义重,前辈不能见死不救啊。”恒元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他对我情深义重,我呸!”世无解冷冷道。
“前辈,您可知您每天喝的‘醉仙翁’从何而来?”
“难道不是‘醉仙楼’买的吗?”世无解神色一变。
“师父知道您爱酒,亲自给您酿的。这‘醉仙楼’的‘醉仙翁’可不是这个味,难道前辈没有比照过吗?您如果不信,可去北面的‘清潭洞’看看,师父说‘清潭洞’是天然冰凉之地,风精气灵,这个地方绝对是酿酒藏酒的好地方。这几十年来,师父只要在阁内,都会独自一人去那里酿酒。即便一年前师父受了重伤之后,也不顾洞内的y-in冷之气有伤身体,坚持为前辈酿酒。前辈,您喝了几十年师父酿的酒,难道你忍心看着师父就这样离去吗?”那弟子恒元说着竟自啜泣起来。
这一番话却让世无解惘然不知所措,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直到外头一个青衣弟子急步进来,才回过神来。
那青衣弟子见大师兄恒元跪在地上,张了张嘴,一时忘了要说的话。
恒元却全然不在意,抹了下眼泪,站起身问道:“恒明,有什么事?”
恒明这才道:“大师兄,外面有个人,说是能医治阁主的伤。”
世无解一愣,正待询问,恒元一脸蘧然,已迫不及待地接口道:“快请。”
“是。”
少焉,进来一个头戴轻纱笠、手持青竹杖的白衣男子。
世无解的脸上闪过一道瞬息而逝的诧异。
恒元连忙迎上去施礼道:“多谢高人出手相救。”
薄纱后面的嘴角微微牵引,回礼道:“不敢,在下姓离。段阁主为了潞州百姓以身试险,其行可嘉,在下作为医者,也只能微尽绵薄之力。”
“离先生请。”
“二位请先回避一下。”
恒元迟疑了一下,将目光移至世无解身上,不想世无解说也不说一句,径自走了出去。恒元向白衣男子微微施礼,也缀行而出。
二人掩上门,站立门前。恒元不放心地往门内张望,又见世无解如此淡定,这才问道:“前辈,可信此人?”
“看此人气度,凡世少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人不是仙,即是神。”世无解若有所思地道。
“那师父真的有救了。”恒元的欣喜掩饰不住。
这时,世无解叫了一声“不好”!身子已凌空跃起。
正在恒元一脸茫然间,又见屋内白光一闪,又听“咯嗒”一声响,惊得恒元忍不住推门而入。
榻上的师父面色红润,气息均匀,像是安然入眠。
可是,屋内哪还有那白衣男子的身影。
窗门犹自轻轻晃荡。
世无解逐天中的红光而去,那道红光落进潞州最大的客栈——“青云客栈”内。
随着碎瓦掉落,天字一号房内,顿时红光满室,吓得床上赤身男女魂不附体。 稍一迟滞,那柄通身灼红的利剑便直向床上男子的心脏激s_h_è 而来。
那男人心知难以活命,一把拉过身边女子,挡在胸前,闭上眼只求同死。
却听“铮”的一声,紧接着听到催促之声:“还不快走。”
二人这才发现,一个白衣男子挡在他们前面,像是用什么法术将那柄剑给制住了。二人一喜,也顾不得脸面,惊慌错乱地一披衣服,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那男人慌乱间竟还不忘回头感激地看了一眼恩人。
离华覆手翻掌,念动法诀,门窗砰然关闭。一道强劲的气劲犹如柔韧的丝绦 从指尖吐出,将剑身紧紧绞住。
然而那噬魂剑恍若有灵,剑身震颤,似乎要挣脱束缚。
离华脸色微变,正待另启术法,却见那噬魂剑突然红光泯灭。
顿时室内一片漆黑,只有那道束剑的气劲泛着微弱的蓝光。
噬魂剑之力渐渐消退,最后掉落在地板上。
离华这才听到屋外尽是喧闹之声,夹杂着女子尖锐的诸如“你这个狐狸精,竟然勾引我丈夫”的谩骂之声。
门外有人大喊:“各位稍安勿躁,屋内有高人施法降伏妖剑,切莫靠近,否则剑气伤身,药石无医啊。”
“那红光早已消失,妖剑定是伏法了吧。”人群中一人高喊。
“是呀是呀。”众人应和之声响起,紧接着是任谁也压制不住的带着激愤带 着好奇的人群如潮水般从楼底一拥而上,撞门,光亮连同人群涌入房间。
人与剑俱去,徒留众目愕然。
天音宫,天禅室。
“玉萧,为师不是吩咐你,不可随意进入天禅室?才过了短短一天,你便忘了?”幽暗的密室中,一阵声音突然幽幽飘来。
魔尊亘天看到石室中间的玉石榻上,一个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老者一手结佛印,一手拈着佛珠,闭目趺坐。石榻两边的墙壁上各燃着一盏长明灯,照得壁上的浮雕犹如魑魅魍魉。
在这个声音面前,玉萧真人像是突然矮了几分一般,委屈地想要解释,被魔尊止住。
魔尊亘天一步一步逼近石榻上的老者。
那老者似乎被一种莫名的气魄所慑,遽然睁开眼睛。
“是你。”见到来者,那老者似乎反而舒了一口气,佛珠在他苍老的之间缓缓捻过,道,“看来我待在这里不止一天了。”
“羽曦真人好记x_ing。”魔尊亘天冷笑。
“玉萧,你可还记得为师之前嘱咐过的话?”羽曦真人没有对上亘天的话,反而将视线亦到玉萧身上。
“掌门之令,玉萧句句铭记在心。”玉萧施礼,恭敬回话。
“好!”羽曦真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满意地点了下头,道,“我的确没有看错你,你去殿外候着。”
“是,掌门。”玉萧真人旋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是为了他而来。”羽曦真人淡淡道,不想他虽年至耄耋,声音却清明如少年。
魔尊不答,兀自绕着这圆形的洞室走了遍,这才看清这墙上的浮雕是三世佛尊像。最后,才走到羽曦真人跟前,道:“羽曦真人这是在坐禅参佛?”
“道法虚空,我参道千年,不如悟佛百年。当年天帝遣我下凡助妖修仙,是怕妖族反道。而我甘愿接受这份苦差,也是因为一己之私。这天上地下,三界之内,没有一事不出于心念,或善或恶。就是魔尊来找我,也是心念起及而已。”羽曦真人缓缓道。
“不错,那真人该知道本尊这次来找你,是想有个了结。”
“一切皆有因果。”羽曦真人带着无奈地笑声掀起室内静默的空气。
“真人果然好心态,面对死亡依然能笑得出来。”魔尊紫瞳越发地冷漠。
“是,我已苟活了千年,死不足惜。当年要不是我挑唆你去五雷使君那里告密,离华神君不会失宠被囚禁在梨园郁郁千年,凌白神君也不会被贬人世横遭十衍劫。我这样做一不为名,二不为利,你可知道我为何这样做?”那双眼睛泛起一丝光芒。
魔尊亘天居然从来都没想到这一层。
“为何?”
羽曦真人又笑起来,带着失控地哽咽,嘴角已有血丝溢出。
魔尊一惊,掌心凝气,一把扶住倒下去的羽曦真人,暗送真元气。
“魔尊这是干什么,在你踏入天音殿门的那一刻,我已……已自断经脉,望……谢罪天尊九子离华神君与凌白神君……其实在我动……动念的那一刻起,我……我已经看到了……结……结局。”羽曦真人艰难地吐出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道,“我身本不有,憎爱何有生。千年情殇劫,不渡何有生。”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清华宫。
白花丛中,柏琴上仙正如蝶翩款款向他走来。那个发誓要守护离华万世的女子竟然在他临终的时候给他天地间最温柔的一笑,他死而无憾了。
墙上的长明灯骤然熄灭。
原来那貌可倾世、心地善良的柏琴上仙就是他的情殇劫。
羽曦真人就是当年清华宫的常客喻汐神君,那个为了一己之私而利用那棵梨树,也就是现在的亘天连害二位神君的喻汐神君。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棵梨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就不会这么容易被利用,更不会有后来的恩恩怨怨。
这是千万个黑夜中的其中一夜,有人为恨死,也有人为爱亡。
地界苍茫,万事无常。
第40章 第40章
一派鸟语花香中,云涵倏地坐起来,还未来得及看清周围的状况,只觉身体趔趄,几乎要从屋顶上掉落下去,不由得大叫一声,身下的琉璃瓦一阵响动,这才稳住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