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该说什么,如果这是一场拉锯战,那么我总该有个必须尽早确定的位置,是帮着林深说尽好话然后目送哥哥得到幸福,还是继续之前跟随哥哥的生活,虽然明知靠近他的心甚至身体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算了,今天先不谈这些,你好好休息,一切等你复原了再说。”林深冲我点点头,虽然我觉得他是想摇摇头。
他起身走到哥哥身边蹲下,双手捧起哥哥冻僵般的手,他就这么保持着累人的姿势,如获至宝般地将之揽在掌心,继而紧紧包拢,哥哥在其中安分地缩成一团,并不挣扎。
再次见到林深是三天后的傍晚。
这三天,我们兄弟俩无比安静地度过,哥哥大多时间是在睡,几乎不曾好好进食,不过人倒是没有想象中的急剧消瘦。
我陪伴着他,看着他的睡颜久了,自己也会困乏,于是常常在不该睡的时候酣然入睡,深夜难以成眠之时也并不难受,照样好好躺着,听音乐看杂志或是胡思乱想打发着突然可以尽情浪费的时间。
他平稳纤细的呼吸声让我安心,我的需求竟那么简单。
几分钟前,林深来了,带着刚采购来的食物和生活用品,我大致一看,发现了哥哥爱吃的水果和用惯的沐浴乳之类。
获得本人准许后,他带哥哥下楼去花园散步。我并未提出随行,在他们身边,我的存在是尴尬的。
打开窗户,迎面轰然而至的热风提醒我盛夏依然肆虐,而身后则是不接到指令不会停止的呼呼冷风。
没过多久,他们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就像我期待的那样。
并未并肩而行,而是隔着半米的距离,哥哥穿着林深买来的陌生T恤,怕晒似的走在树荫下,林深迁就般地放慢步速跟着,时不时开口说些什么,哥哥几乎不给回应,只是单纯地步行,如同独自一人。
我趴在窗口目不转睛,像等待抓拍偷情照片的私家侦探,或是窥视隐私的邻居。
林深忽然加快步子,从尾随轻易变为阻挡。
我眯起眼,观察并探究着他脸上铺天盖地的焦灼,他抓住哥哥细弱的胳膊,哥哥背对着我,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是紧绷着,虽然看似弱不禁风,但我相信,只要他愿意,甩掉这男人的手并非难事。
但哥哥任对方的手从自己上臂逐寸滑落,摆脱不了地心引力似的,终于被他微微握住的拳头拦截。
哥哥极小地颤抖了一下,在我想到的同时,林深也将他的手举至眼前,然后是唇边。
能够温柔亲吻到的只有伤痕累累的手腕,尽管这吻并不会使伤口迅速愈合,哪里的伤口都一样。
但哥哥同样默许了这有点古怪的行为,在那之后,即便堂堂地牵手也像毫不在意。
两人如同达成默契般的松弛地交握着手,缓步走在被日之余辉笼罩的花园,似曾相识的是薄暮毫不吝惜地为这幅剪影镀上的金边,华丽却又纯净。
直到他俩走出我的视线,我才感到眼眶中充溢着的泪水。
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哭?
难道是面前的热气和身后的冷风在我体内相遇碰撞,继而凝成了泪滴不成?
如果被人看到问起,这就是我唯一的答案,不管那人信或不信。
后记
两个月后,刚进大学没几天的我收到了哥哥寄来的明信片。
寄信地址是我度过大半个暑假的地方。
—— 小绎,在这儿的生活终于全部告一段落,我打算回家过中秋节,周末就动身。近乡情怯,如果你在也就好了。PS:我已重新开始恋爱。
我微笑,把玩着手中的卡片。
你被割去一角的心已经复原了吧,又可以再次负担起一份完整的感情,这次,运气要再好些啊。
我打开抽屉,找出藏在深处的英文辞典模样的木制迷你保险柜,用钥匙打开后,将明信片放了进去,不过……
我又拿起了另一样东西。
小巧的一枚芯片,在掌心几乎掂不出重量,但其中蕴藏着的却是足以摧毁哥哥整个人生的重磅炸弹。
是的,我没有把它毁尸灭迹。
我不想追问自己为什么,也许只是不情愿。
但我也从未尝试看那些视频,也许永远不会看,相反的,大概却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和无数的心思去妥善保存着它。
这是我与他仅剩,且是唯一的羁绊。
我必须守护。
将它放回盒中,合上盖子。
木片清脆的碰撞声像在对我发出空洞的嘲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