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亲去得太早,在这时间他恐怕就只有父亲一个真正待他好的亲人了。自己尚未成年,大哥又过于轻浮,父亲这些天应该是在发愁兵权之事。
都怪自己,学了那么多武功,却没有让父亲安心或病好的方法。他狠狠地握紧拳头,凭然不顾陷入肉中的指甲。
绕过几个偏房,终于到了地方。他几乎一步跨到门前,火急火燎地推开门进去,正巧看见常老爷一阵猛咳,手帕上染开血迹。
“爹!你没事吧!”
常老爷听见他的声音,露出一丝笑容,不动声色的将涌上来的一口血压回去。“北儿,回来了?你娘要的牡丹簪买回来了吗?”
“爹!您都病成什么样了还顾及她?还有,她才不是我娘!我娘就是她害死的!”常北说着,很是气愤,声音不禁提高许多。
“北儿!小声些!”常老爷脸色一变,像是听见了什么骇人的消息一般,急匆匆地喊。因为说的太急,又引得一阵咳嗽。
这些年来,一直盘绕于常北心头的,便是这件事。对外说的都是他的生母生他难产而死,但其实事实的真相并不是这样,他生母死时,他已三岁。那日,他亲眼看见那个恶毒的女人如何借刀杀人。
第三章 你是我心底的毫不犹豫
从常老爷的房中出来,打理好一切,已是入夜。
他不敢耽误,连忙去取了些药,提灯出了常府。街道漆黑一片,一路上的人家都亮着灯,时不时传来欢笑声。常北的鼻子忽然一酸,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般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过一顿饭。
还没等眼泪涌出,他便猛地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他现在没有什么懦弱的资格。
夜色下,他的脚步忽然变得坚定。
同时同刻,长生正悠闲自得地摆弄着香囊。
小北怎么还不过来?明明刚才他出了常府啊。
长生的法力恢复了些,便闲来无事根据香囊上残留的小北的气息来探知他的行踪,方才正探到小北刚出府。忽然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长生浅浅一笑,终于来了。一个念头浮上心间,他就是想要捉弄常北。
常北走到庙里时,一眼就瞥见了月色下地上躺着的人。心中一紧,他没什么大碍吧,怎么还没醒过来......
他快步走过去,在长生身边半蹲下。长生的脸色没有原先那么苍白,他的心不知怎么就变得安定。正当他放松下来,专心研究哪些药会对长生有用时,地上的人忽然动了动长长的睫毛,睁开眼,一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常北没料到他会醒来,更没料到他会抓住自己。他连忙挣扎,结果一个重心不稳摔向地面。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感受到的却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睁开眼,他竟是一个扑下去的姿势,不过扑向的不是地面,是长生......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地上的人死死钳制住。
长生俯在他耳边,说:“小北,你的香囊不要了是么?”本来在挣扎的常北,听见这句话愣愣的停下了。
这是他听到过的最好听的声音。长生的声音很是独特,只是一句话就险些勾去他的心神。
等他飘忽似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的是香囊的事。
香囊?难道自己的香囊在他那儿?
常北终于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犹豫了一下,十分没底气的问:"我的香囊,能不能还给我?"长生看着眼前带些羞涩之意的某人,一个邪恶的念头油然而生。
这只受,他吃定了。
长生坐起身,从口袋中取出香囊,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问道:"是这个,对吧?"
常北看见香囊,根本没理他的话,直接扑过去抢。可他哪里知道,这是个陷阱。长生像是知道他一定会过来抢,直接把手中的香囊抛起,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在另一个手掌中,然后又迅速放到了身后。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但已扑过去的常北又停不下来,眼看着东西不见,而自己,就这么又一次扑向长生。
跌倒他的怀中,这次长生并没有倒下。他的长发是散落的,一缕缕披在肩上。一股松香弥漫在发间。那醉人的香气让常北几乎不想动,而神识有些恍惚。他心道,就算睡过去,他也不会害自己的吧。这般想,常北便安心的蜷在他怀中。
他轻唤了几声:"小北?小北?"传来的是怀中的人均匀的呼吸声。长生略带宠溺的弯了下嘴角,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从前哪会把笑容当作一种习惯。
常北因为前些时候都在忙父亲的事,连着两天没有好好休息。靠在长生怀中,他真的一不小心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睁开眼,早已回到常府。而且是自己的房中。
他惊讶之余,从身上翻出了一片树叶,上面落字:小北,我是沧长生。至于香囊,让我再留段时间,正月十五,桥上见。
长生?原来他叫沧长生。
他把树叶上的字又仔细看了一遍,才把它揉碎了,打开窗扔了出去。碎叶散在空中,他竟有些期待。
正月十五,不就是后天。
至于长生所说的桥,这个镇子上只有一座。据说那桥修成当天是正月十五,就名为元宵桥。在正月十五当天站在那桥上赏花灯,是最好不过。听说水灯沿着河流飘走,也会把对亲人的思念带到冥界。而长生只是偶然看到那座桥罢了。
天已经亮了,常北推开门走出去,本打算去看看父亲,却不料在院子中遇上了大夫人。大夫人的姓名其实是无人知晓,但因为嫁过来之前在娘家姓吴,便叫上她一个“吴氏”。
"哟,二少爷,昨晚睡得如何?"也不知她怎想,偏偏拦住了常北不让他过去。
常北别开目光不去看她,淡淡的说道:"一夜好梦,劳费姨娘关心了。"
吴氏很做作的皱了下眉,叹气道:"唉,我的眼力呀,可真不如从前了。我昨天还看见有一个男人送你回来,看来是看花眼了吧?"
他的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呼吸也不由得加重。常北将拳头握得紧紧的,死死盯着吴氏。可恶,原来长生昨夜送自己回来被她撞见了!真是......
吴氏的目光又往下瞥,居然注意到他的香囊不见了。她故意做出一副发愁的样子,说:"二少爷,你怎么那么粗心,居然把妹妹送给你的香囊弄丢了,你这让她在黄泉之下,如何安心啊?"
常北终于忍不住了,一拳打在一边的树上,怒吼道:"就是你这个女人害死了我娘,还在这里假惺惺地同我说这些!我不想再看到你!"
一天的好心情,都被吴氏毁了。常北气愤地走出府中,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朝破庙的方向去。那破庙在山崖下,偏僻的很。常北走在半路上,忽然听见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几次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有。
忽然趁他不注意,三个壮汉从一边的草丛中跳出来,将他团团围住。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其实就算不用那些武器,常北寡不敌众,也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暗自拉开架势,准备看准逃开。虽然他从小习武,但一个人对付三个壮汉,打赢几率还是很小,尤其他出来的太急,连平常用的剑也忘记了带。
三个壮汉走得更近了,常北抓住机会向其中一个人撒了一把随身带的烟粉,随机飞起一脚踢向他,趁着空档仓皇而逃。
可刚没跑出多远他便一踉跄,半跪在地面。他低头去看疼痛的地方,发现膝盖上方被扎上飞镖,深深陷进肉里。鲜血被刀口堵着并没有淌下,他别开脸。刚狼狈地站起来,还未迈出腿,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是在另一条腿上。
衣袍已被血色染红,他几乎无法再动,尽力避开伤口跪在地上,用手支撑着地面。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滚到下颚,掉进土壤中。
怎么办,该怎么办......他几乎要撑不住了。
一直在庙中悠然自得的长生,心头忽然泛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小北有危险!
他几乎是飞身出了旧庙,耳边的风呼啸而过,长生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小北不能出事!
法力虽所剩无几,但长生此时顾不得那么多,用上法力去寻找。
一个身影从树上飞下,落到小北面前。
常北已没有力气,勉强抬头看了那人一眼。阳光晃的刺眼,他只模糊的看见,那是个男子,拥有一头蓝色的长发,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
那男人其实也同样是妖,是著称整个妖界一直和长生有过节的一条蟒蛇。他虽有着较好的容貌,但跟长生比起来,那就是差距甚远了。
他伸出手掌,未接触就勾过背上的银剑。他手腕灵活的一转,在常北的正上方画了一个圈。修长的手指向下一顿,那剑便从高处直冲着常北下去。长生赶到的那一刻,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
他暗中催动法力,终于在最后一刻把那剑别开了。
"千鉊,你要做什么!"长生瞪着他,怒道。
千鉊悠然地把剑收回,握在手中,目光一边在常北身上游走,一边说:"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呢。不过这个小子是谁?居然值得你这么耗费法力赶过来?沧长生,我认识你这么久,可从未见过你这么不谨慎。你就真不怕这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