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长乐的护卫长走进来,命令士兵包围别院,检查各处。
“军爷,那些个人突然出现,到处杀人,我们这小小的戏班子,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这是怎么回事啊!老天爷不要人活命了啊!”一个老者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在他身旁,躺了两个武生,戏服都还未来得及脱下,胸口很大的一个黑洞,连心都被挖走了,早已死去多时。
那些戏子花旦都跪在周围,个个惊慌失措,哭哭啼啼,院子里一片哀嚎。
那护卫长也面露哀色,先是命令士兵回去速报长乐王,又安慰道:“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你们在长乐境内出了这等事,大王一定会给你们补偿。”
说罢,走上前来与秦尊见礼。
“诸位道长,多谢了。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可怜人说不定都被害了。”
秦尊道:“客气。只方才那些都是魔修,护卫长可有思量?”
护卫长一皱眉,“我们不懂这个。不过既然是修士,会否是冲着诸位来的?”
秦尊一愣,其余西城众人也是面面相觑,都不好答话。说的也是,长乐偏安一隅,远离修真界,一向太平。如今西城众人刚来,立刻就出现了魔修,难怪别人会怀疑他们。
顾白棠出声道:“先不说这个,你还是先将这些人安顿了吧,他们中好些人也受了伤。魔修往往嗜毒,普通修士半个时辰内若不驱除魔毒便会丧命。若只是寻常人,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会丧命。”
此话一出,原本哀哭的别院内立即就是惊嚎一片。那些戏子花旦都像疯了一般西城众人爬来,口中连呼:“道长救命!道长救命啊!”
陆九游大声道:“诶诶诶!你们当心情绪越激动,叫的越大声,那魔毒可发作的越快啊!”
闻言,只一瞬间,院中恢复了寂静。那些戏子都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只静静流泪,一个个犹如笼中小鹿,好不可怜。
护卫长也面露惊骇,道:“既然如此,还请道长快快施法救治。”
顾白棠让朱碧石取了几粒丹药,又命人取了热水,混于其中,散与那些戏子饮下。
顾白棠道:“此刻饮一次,明日午时再饮一次,七日内若无挂碍,方可运功行走。在此期间,需得静坐止语,保持心情平静,睡眠充足。”
众戏子连连道谢,想要磕头又不敢用力,只缓缓地趴在地上。
其中一个却不怕这些,从地上坐起,慢慢走到顾白棠身边跪下行礼,“道长救命之恩不敢相望,奴家李青衣,敢问道长法名,也好让奴报恩。”
这人脸上还化着厚重的戏妆,看不出本身面貌,但听声音,应是个清秀的男子。举手投足之间,一股清幽的香气隐隐散在空中。
顾白棠也未看他,只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半步与这戏子拉开距离,垂眼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你回去休息罢。”
这时护卫长命令士兵送这些戏子回房休息,李青衣也被人带走。
秦尊又与那护卫长交涉了片刻,最后西城众人先回房休息,让长乐先去查查那些魔修的踪影。
众人都转身往回走,却见姜夙兴呆立在原地,面如死灰,双眼死死盯着那些戏子离去的方向。
第46章 长乐世子
根据《全界修真双修法》,顾氏白棠,李氏青衣,你二人可愿在今日结为双修道侣,从此陪伴于对方,忠诚于对方,不离不弃?”
“我愿意。”
“我……愿意。”
“我宣布,你二人今日正式结为道侣。仙途漫漫,愿你二人执子之手,风雨同行……”
一道闪电劈过,划破黑色夜幕。
床上的人惊厥着坐起,双眼空洞,脸色惨白,鬓角的发和身上的单衣皆被汗水打s-hi。
院外走过婢女或侍卫,低语喃喃穿过雨幕和房门,传进床上人的耳朵里。
“呀,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呢,打雷了……”
雨声渐大,将那隐约的人语彻底遮蔽,只剩下轰隆隆的瓢泼大雨。
姜夙兴恍惚记起,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醒来,也是相同的情境。
做着前世一直未曾见到过的顾白棠的婚礼的梦,在一场混沌大雨中睁开干涩的眼,整个人被大雨冲刷的空洞洞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曾希冀,那紧紧只是一个梦。他也清楚的晓得该来的总是要来,只是不知为何,来的这般快。
姜夙兴拖着一件白玉软袍下了床,推开窗户望着院中。如今正值四月,春意阑珊。窗外夜雨潺潺,身上虽有织锦绿袍,也依旧挡不住这深更的寒露之气。
他叹了一口气。却忽然见那雨帘中,一抹白影正朝这边走来。双目一下便亮了。
顾白棠撑了一把油纸伞,着一袭白衣,乌黑的发散在腰间,身姿挺拔。远看时如梦似幻,等走近了,便看清那双漆黑双瞳中,一层冰霜下,藏着柔软流水。
姜夙兴倚靠在窗前,望着眼前的人忍不住露出笑来:“这么晚,你怎地过来了?”
顾白棠并未理他,径直推开房门,将s-hi淋淋的伞搁在门槛处,走房中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姜夙兴走去关门,转过身时看到顾白棠齐腰的黑发末端已经被雨水打s-hi,衣摆处也浸了水。
“这雨可真大。”姜夙兴从包裹中重新取了干净的衣物,拿给顾白棠要他重新换下。
顾白棠摆摆手,到一旁盘腿坐下,撩着长长的衣摆让其自然风干,黑发末梢仍s-hi淋淋地散在腰间。
姜夙兴拿干布替他包裹起来擦拭,顾白棠垂着眼,房中一时静默。过了一会儿,他出声问:“夙兴,你心中可有事瞒我?”
姜夙兴擦拭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何出此言?”
顾白棠道:“今晚你在看到北苑时,为何是那般神情?”
姜夙兴低声笑道:“我那是被吓着了。我自小在玉屏长大,从未见过魔修,更未见过魔修杀人。今晚那情景,已将我吓破了胆。只是当着你们众人面,不好意思表露。所以什么都不说。”
闻言顾白棠的神情松动了些,道:“原来是这个。不过说起来,今晚这事的确奇怪。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多魔修,还是在远离修真界的长乐境内。难道真的是我们招来的吗?”
顾白棠已经相信了姜夙兴是惧怕魔修的说辞,注意力便自然转移道了别处。
姜夙兴道:“有这个可能。凶案就发生在我们旁边的院子,说不定是那些魔修找错了地方。”
顾白棠道:“可是我们这一行人,为何会被魔修盯上?他们有何企图?”
s-hi润的头发已经被擦拭的差不多干了,姜夙兴走过去将s-hi帕子搭在架子上,他面前便是油灯,从顾白棠的角度看背着光,姜夙兴整个人的身影被那灯影映照的模糊而修长。
“大概,是盯上了周辉吧。”姜夙兴将身上的袍子褪下搭在衣架上,侧脸在窗户纸上投下隐约的轮廓。
一听周辉,顾白棠面色一凛,眉头皱起。
姜夙兴转过来,一看他这脸色,便知他又愁闷起来。便笑道:“顾师兄,良宵已过了大半,还不来就寝吗。”
顾白棠看了他一眼,却是兴致缺缺,并不想跟他玩闹。只道:“我就是心里头烦闷,想过来看看你。这更深露重的,你快上床歇着罢。”
“那你呢?”
“我在这儿坐坐,无碍。”
闻言,姜夙兴自己上床侧躺下。顾白棠虽然盘着腿坐在那里,身形却并不如往日那般正经端正,而是稍稍倾斜着身子,一只手肘拄在一旁的案几上,撑着头,黑眸沉沉地在沉思。
见姜夙兴躺下了,便食指轻弹,将那桌上的油灯熄灭了。
屋中一片漆黑,却仍能清晰地感觉到顾白棠坐在那里。姜夙兴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安然睡去。前半夜无论如何都睡不安稳的他,在后半夜再也无梦。
这一夜酣眠,次日醒来,竟然已是巳时,外面日头已经高起。往日里在西城至多辰时,天还没亮便已开始早修。难得有这机会睡到自然醒,姜夙兴眷恋床铺的温度,周身虚软,懒得动弹。
顾白棠早已离开,房中只有清透的阳光洒进来。姜夙兴躺在床上,经过昨晚前半夜的辗转和惊悸,此刻已经恢复了平和的心境。
该来的总躲不掉,既然避无可避,便要迎难而上。
他此刻想起,如果这个李青衣,真的是前世与顾白棠双修的那个李青衣,那么此人绝不可能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戏子。上一世李青衣与顾白棠相遇至少是在十年以后,如此推算,如果十年后的李青衣能够与顾白棠双修,那么此时的李青衣,修为至少已接近金丹期,甚至是在金丹期以上。
一个修为靠近金丹期的修士,为何会是一个戏子?不论如何,李青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难道……昨晚上那些魔修,其实是冲着李青衣来的?
思及此,姜夙兴浑身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打开房门去前厅用饭。
今日众人普遍晚起,姜夙兴去时,秦尊和陆九游等人也刚到。
陆九游瘫在椅子上,叫唤道:“往常盼着能领个闲差外出,游玩娱乐一下。结果昨儿刚到长乐,前半夜魔修惊扰,后半夜又是打雷又是下雨,哎,也没睡好觉。今天还要去找什么周辉的转世,哪儿有力气啊。”
姜夙兴走进来,一袭墨色长衫,长发齐腰,好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