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蓁蓁!……」
然而也没有人回应他。
四个侍女的画脸冲着他浅笑言言,然而仔细一看她们都只是木木地瞪着他,可怕极了。
「蓁蓁!蓁蓁!你不是说我有事就唤你么,为什么不理我?」
姜夙兴在心底无望地喊道。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听到一声低低地叹息。
「蓁蓁!是你吗?快!快救我!帮我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
然后他听到一个女子低声道:「小掌教,你不要犟了,你师父他很爱你的,你就随了他的心愿吧。」
「你在胡说什么?!师父他!他怎么可能……」
「是真的,君上他一直喜欢你,否则他也不会找你这么多年。你仔细想想,他为你做的一切。如果他只是把你当徒弟,他会为你等一千年吗?他会为你修建封神台吗?更别说为了救你,他自爆元婴了。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想念你,大帝不准他出去,他就在冥界建了这样一个世外桃林,其实他是为你修建的。他想着有一天你能住在这里,一直与他在一起。」
「蓁蓁,你别说了。」姜夙兴的声音恢复了镇定,但也十分低沉,「你去把师父叫来,我跟他谈一谈。」
蓁蓁沉默了片刻,「君上一会儿就过来,不过你不要觉得自己能够说动他。你根本不了解君上,他不是你记忆中那个温和可亲的师父。」
「我知道。」姜夙兴在心底笑了笑,「冥界的鬼君怎么可能是个温和可亲的人呢?」
「千万不要触怒他,他比你能想象的更加!……」
“蓁蓁。”
一道清润的男子声音突然出现,蓁蓁立刻就噤声了。
姜夙兴缓缓呼吸了一口气,听着房门被推开,看到一双黑色的龙纹靴慢慢朝他走来。
第145章 追魂夺魄
眼前已经不再是白日里那个一袭翠绿衣袍、眉眼总是带着秀气清韵的男子。
他穿着玄色的礼服,衣袖和衣袂的曼珠沙华栩栩如生;他著着黑色长靴,上面绣着银色的龙纹;他戴着玉质骷髅的戒指,衬的手指修长又苍白;
他的眉峰斜飞入鬓,他漆黑的长发微微卷曲,他的眼如黑夜冷星。
依旧是那双眼睛,只是往日的温和,被一种令人看不懂的深沉执著取代。而这执著究竟是爱还是恨,很难说的清楚。
事到如今,姜夙兴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他坦然地直视着宸月的眼睛,看着他一点点走近。
“你不怕我?”宸月问道。
“我为何要怕你?难道你不是我师父?”姜夙兴反问道。
宸月勾起唇角,似乎是笑了。不过如今他这邪魅诡异的模样,姜夙兴不是太确定他这个笑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要开始重新认识宸月这个人。
“我当然是你师父。”宸月一挑眉头,慢慢俯身凑近姜夙兴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两人的脸贴的很近,呼吸可闻,似乎下一刻他就要吻上来。
“可是从今以后,我也是你丈夫。”宸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着鬼魅的诱惑。
姜夙兴目光沉沉,面容冷峻,不发一言。但是他没有一丝惧怕,也没有任何慌乱。
宸月与他对峙了许久,仍不见姜夙兴有任何慌乱,便有些无聊,可是又不能这样认输。
于是,他微微往前凑了凑,轻轻在姜夙兴的唇上擦了一下。
“嘻嘻。”
姜夙兴忽然咧嘴笑了,这倒把宸月吓了一跳,身子猛地往后缩了一下,然后立马直起身来。
“师父,您别玩儿了。有意思吗?”姜夙兴抬眸望着他,神色十分狡黠。
宸月似乎有些懊恼,他转过身走到放了喜酒的桌前,背对着姜夙兴开始,开始给两个杯子倒酒。
“您这招都是我用剩下的,您忘了当年我还逼婚过白棠哥呢,不过被他给跑了。”姜夙兴其实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不过他好歹在情场上也算是个有经验的了。幸好宸月貌似是个手生的,比他还不好意思。这会儿有了突破口,姜夙兴心里开始打起算盘,想要说服宸月不要干傻事。“反正我现在也被你关在这里,跑不了的,您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别卖关子。”
“直说就是,这都是真的。”
宸月先自己喝了一杯,然后在斟满酒。端着两个杯子走过来,一步步走到床前,坐在姜夙兴旁边。
“你是要自己来,还是我帮你?”他递上一杯酒给姜夙兴。
然后姜夙兴发现自己能动了。他笑了笑,接过宸月递过来的酒,在其没反应过来时,自己仰头喝了。
“多谢,我正口渴呢。”姜夙兴笑嘻嘻地看着宸月,交杯酒这玩意儿可不能乱喝。
宸月眯了眯眼睛,声音有几分y-in寒:“你觉得你能靠小聪明扛多久?”
“有多久算多久啊,反正白棠哥一定已经在路上了。”姜夙兴不怕死地说道。
“你不提他还好,或许我还会放你一条生路。”
宸月饮尽了杯中的酒,一把扣过姜夙兴的脖子,倾身过来,捏着他的下颚将那酒渡了进去。姜夙兴剧烈挣扎,但他哪里是宸月的对手。当宸月以唇舌撬开他的牙关,一路长驱直入时,他的确怕了。
那冰凉的液体顺着宸月的唇舌流入他的口腔,在进入咽喉。就如毒酒一般,火烧火燎,让他心惊胆战。
“你已提了他两次,是不是以为我会怕他?”
宸月的手指轻轻的蹭过姜夙兴泛着水光的嘴唇,这样一来之后,姜夙兴似乎终于有些禁不住,木楞楞地,无法动弹。宸月拥着他,就好像拥着一个木偶,僵硬又冷淡。
“他是天尊之身,我也不差。你该在乎的,是谁对你更好。你仔细想想,前世今生,到底谁才是那个对你最好的人?”
姜夙兴还是不说话,他低垂着眼,眉头微皱,似乎是有些动摇。
宸月打蛇随棍上,他抬起姜夙兴的面颊,魅惑道:“白穹六亲不认,他只是把你当做一个治理六界的工具来培养。你希望这样吗?”
“那也总好过你,把我当做报仇宣泄的一个替代品。”姜夙兴忽然冷冷地出声道。
他冰冷的话语以及刺骨的眼神令得宸月惊讶,“……什么?”
姜夙兴闭上眼睛,眼角却有泪滑下。
“你恨元天天君,即使是经过了千百万年,即使你曾毁灭天宫,这份恨也没有得到多少缓解。你自然也恨听惒,他没能让你杀了元天报仇,还让你的神力毁于一旦,让你从此只能做一个废人……”
“住口!”
宸月忽然呵斥道,他愤怒地把姜夙兴推到按在床上。猩红的被褥上,姜夙兴苍白的脸却是那么刺眼。他尖利的指甲刺进姜夙兴的肩胛骨,却还是无法自控地大声道:
“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不是他,你也不是他!……”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你早就知道我是听惒太子的魂者,你所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向听惒、向元天复仇吗?”姜夙兴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刺痛了宸月的心。
“听惒是替父受罪,他是无辜的。你若是镜岑阎君,便是欠了听惒一条命,你想要登上帝位,必须还了这一债,也就是向我还债!前世我早早夭亡,你失去了在人间的目的,所以只能被冥帝召回幽冥司。而后我重生回到西城,你自爆元婴救我一命,才算是了解了曾经的恩怨。那以后你才能回到幽冥司,有资格竞争下一任帝尊之位。可是你还是不甘心,你心里还是恨他们,所以你要这样羞辱我,羞辱一个……曾经敬爱你的徒儿。”
姜夙兴不知为何忽然说出这样一些话来,他边说边哭,到最后目光越是绝望森冷:“或许再过不久我就该称你为帝尊,而非鬼君。”
“……你从哪里听来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宸月眼神闪烁,声音有几分颤抖,他似乎是被姜夙兴如此森冷的目光看的有些退缩。或许是他太过震惊,制约姜夙兴的力道也弱了几分。
这些话姜夙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自己说出来,一定是有人告诉他。或许是被姜夙兴刺的心太疼,宸月没有及时立刻地反应过来。
直到姜夙兴忽然消失在他手下。
“……蓁、蓁!”
宸月咬牙切齿的念出一个名字,随后眼睛腾的一下变成而来红色,整个人化身为幽鬼罗刹。
而与此同时,在黑色的夜空下,一个白衣女子正拉着一个一身红色喜袍的男子疯狂地奔跑逃亡。
他们脚下是铺天盖地的曼珠沙华,身后是漫无天际的黑暗和毁灭。
冥府从不缺魑魅魍魉,从姜夙兴逃出喜房的那一刻,追兵就如影随形。宸月知道他怕鬼,所以故意这样吓他。
姜夙兴的确怕鬼,可是他转眼一想他现在不也是鬼魂?大家都是同类,谁也犯不着怕谁,遂也就不那么怕了。
脚下的曼珠沙华时不时地缠着他的脚想把他拖回去,若是换了往常,姜夙兴自然不怕这些东西。可是现在他是一个鬼魂,又身处冥界,几乎就是被宸月捏在手心里无处可逃。
还好蓁蓁是个鬼修,她又熟门熟路,左奔右突,竟然逃出一条生路来。当然方才姜夙兴对宸月说的那些话,也是蓁蓁告诉他的。当时蓁蓁就躲在床底下,趁着宸月情绪激动没有防备的时候,抢了姜夙兴的魂魄逃出来。
“前面快到了!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