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世 作者：南柯言【完结】(5)

　　我好像被人往前推了一下，有东西砸在了我的脑袋上，脑子里嗡地一声，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还没有弄清楚手心里那些粘糊糊的是什么东西。肚子上又被跑过去的人狠狠撞了一下，绞痛瞬间漫布全身。
　　跑过去的那个人绝望地在喊着，都是你们害了他，你们都是变态。
　　我低头看了一下，今天穿着件白色的衣服呢，因为阿以经常穿白色。可惜，现在衣服不白了，那一大片的嫣红，就好像有什么花从身体里面长了出来。
　　我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周围一圈的人都散开了，我听到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喊，杀人了！杀人了！
　　杀人？那么，那个倒霉的，被杀的人，是我吗？
　　血不停不停地冒出来，我努力按着伤口，还是没有用，那些血就好像找到了求生的窗口一样，从指缝里溢出。
　　现在脖子上也s-his-hi热热的。虽然全身都很痛，可是我，莫名地觉得，这样痛也满好，因为身体这么痛，一直疼痛不止的心里，好像并不那么痛了。
　　周围杂乱的脚步声散开，好像有人在叫我名字，叫的是相濡……我真不想应，我是高冷大大好吗，才不能暴露。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就好像喝醉了一样，也有点像在做梦。眼前的场景一晃一晃的。
　　13.
　　阿沫！阿沫！
　　这个声音，又想起那次和阿以一起被人打的时候了。不过这次很好，痛的人，只是我而已……我……是这么认为的。
　　有人抱住了我，我真想说，你别抱我，只有一个人可以抱我，但是，我看见了什么？银白色的……头发，还有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我笑着说，你哭起来，真不好看。
　　我第一次看到阿以哭，不知道现在是在做梦，还是真的，不过这个无关紧要了。
　　是我不好，救护车一下就来了。乖，千万别睡。他摸了摸我的脸，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脸上脏了，有可能是脏了。
　　我努力地笑着，抗拒着汹涌而来的困意说，这次，换我说，我一直在等你，我以为你不回来找我了。
　　我不是不来找你，那天说的话，都不是真的。他的眼泪越来越多，不停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感觉比我身上流出来的血还多。
　　我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脸，可是手动不了。我心里有点急，又有点气。
　　你别哭啊，我最喜欢阿以笑了，我今天……好高兴的……真的感觉好幸运啊。幸好我来了。
　　我努力睁着眼睛，我还想在多看几眼，但是眼里一闪一闪地总是黑下去。
　　阿沫，不要睡，我们以后一定会在一起的，我答应你。你千万不要睡，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爱你，我爱你，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阿以抱我抱的好紧，真好，我还能感觉到阿以的体温。
　　我想开口，呛了两下，有东西从嘴巴里涌了出来，应该是当年那口没吐出来的血？我好像也流泪了，不过是高兴的泪水吧。
　　我知道，你早就答应我了。阿以……我也爱你，我会一直……一直爱你的。
　　我的意识开始像断片儿一样，一点点逝去，困意好像终于要把我吞噬了。
　　我爱你，我有偷偷去看你，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在等……
　　我有点听不清阿以在说什么了。还剩下最后一点意识的时候，我好像本能地又说了那句话，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当个男孩子，这样，就可以，陪你到老……
　　阿以……我爱你，一直……一直……
　　我们都在等，在等那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在等那个平等的到来。
　　14.
　　我……是阿以。
　　从记事开始，记忆里就好像黑白片一样死寂，我有两个妈妈，但是7岁那年，变成了一个妈妈。7岁那年，从我开始有记忆起就每天不说话只是在家里喝酒的妈妈，突然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然后她就走到窗户边，跃身跳了下去，从此只活在了我的记忆里。
　　另一个妈妈，虽然经常带人来家里，也不怎么管我，但好在还会让我去读书。也为了避开和她带回来的那些人见面，我都刻意每天放学后留在教室里，拖到很迟才回家。
　　15岁那年，我在教室里遇见了同样是新生的她。
　　她和我完全不同，如果说我就像南北极一样寒冷荒凉，那么，她感觉就像温室一样吧。
　　她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因为她看我第一眼的时候，脸红了。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为什么心跳会突然变得生机勃□□来，我，第一次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开学第一天放学，我依然坐到天快黑了才收拾东西回家，她……居然跟踪我。
　　有几次我故意走得很慢，看到她在巷子口东张西望找我的时候，心里莫名欢喜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感觉每天回家那段路，是最开心的，我能感觉到身后的她在看着我，那小心翼翼的目光对我而言，有着莫大的意义。
　　今天上课，那家伙走神了，被老是叫起来也一句话都说不出，呆呆的样子，挺可爱的。
　　第1099天的时候，我在走廊里看到有小女生在对她告白，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答应，没等到她回答什么，我就远远地转开走了另外一条路。这种心里不安又烦燥的感觉是什么。
　　我以为她今天不会来跟踪我了，但是站在巷口的时候，还是远远听到了她跑来的脚步声，我拦住了她。开口问了那句在第一天她跟踪我时，就想问的话。
　　她笑着回答我的时候，我心里又高兴又落寞的感觉，是什么？
　　其实，是我先开口的，是我不希望我和她，仅仅是这样的关系。
　　如她所言，我和她成了朋友，她在我身边笑着和我说话的时候，偶尔牵起我的手的时候，她大概都不知道，我每一秒都在克制自己，不拥她入怀。
　　这种幸福又痛苦的感觉，其实，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那些人出现的时候，我并不意外，因为妈妈的事情这一带的人都知道，胡说八道以讹传讹不正是人的习惯么。我本来以为忍一下，让他们说两句，他们就会像以前一样离开的。但是没想到阿沫那么快就回来了。
　　他们说什么都可以，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当着阿沫的面，说我是……
　　我挥出拳手的时候，心里在害怕，我不知道阿沫那个怔怔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害怕，我要失去阿沫了。
　　我发疯似地和他们扭打在一起，当我看到阿沫被他们按在地上踢的时候，心脏像被人狠狠拧捏着。
　　我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挥出去的每一拳，都想要杀人。
　　或许，最开始我不开口就好了，我是这样想的。我一直没有去学校，每天在想着阿沫，她受了伤，一定很痛。
　　我以为，一切可能就这样结束了，她却来了，看见她站在门口的时候，我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我们躲在衣柜里，她说她喜欢我的时候，我心里躁动了三年的不安，好像全部化成了暖意。
　　我抱着她，我想去确认这个是真实的。第一次，这种满心欢喜的感觉，应该就是幸福了吧。
　　我们偷偷地开始恋爱，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和以前一样，但是，看着她的时候，我就能真实地感觉到，有一个人，和我喜欢她一样，喜欢着我。
　　第一次亲吻，是她主动的，她俏皮地让我弯下腰，她笑的那样狡黠。她说，她下辈子想当个男孩子，就可以和我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其实……我喜欢的是她，无论怎样都好。
　　担心的事情后来还是发生了，我抱着哭泣的她，安慰着她，也在安慰着我自己。
　　学校通知了我们的家长，我妈妈来学校接我的时候什么话也没有对我说，回到家之后，只是冷冷地丢一句，哼，和你那个娘一样！
　　第二天，她没有来。第三天，她没有来。第四天……第五天……
　　她终于回来了，我们在学校没有说一句话。放学后，她也没有直接和我一起走，我像前几天一样，走到那个巷子口，我以为我等不到，可是，我等到了。
　　学校那些人的欺凌变本加厉，被弄脏的桌子，被丢掉的课本，这些我都不在意，但我很想保护她，想把所有凶手都打一顿，可是我知道那不行，如果我那么做了，欺凌，只会越来越厉害。我能做的，居然只有尽量地陪着她。
　　她走的前一天，她爹爹和爸爸来找了我，我知道她家世很好，如果不是我，她应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也许会正常地成家。她的两个爸爸说，会把她转到很远的学校，远离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希望我放弃。希望我，放她一条生路。让她过平安正常的一生。
　　连我那个不靠谱的妈妈都在说，异x_ing恋是不会有未来的，最后只会像我死去的那个妈妈一样。
　　我，不能让她那样。
　　她走了，我没有告诉她那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我也没有说，我先放手了，因为，我爱她。
　　也许，时间久了，她会忘记我，重新开始生活，在一个没有我的世界里。
　　我是这样以为的。
　　但是不久之后，她……又回来了。在一个最不好的时机。
　　那些家伙在学校后面把我堵住的时候，我其实一点也不害怕，但是那些肮脏的家伙，居然说，如果我还手就要去阿沫的学校。只要我让他们爽了，他们就不会计较当初被我打的事情。
　　真他妈可笑，他们不是说我变态吗？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来摸我，为什么要扒我的衣服，我不是变态不是怪物吗？你们应该觉得恶心才对。
　　我知道有多少个男的压着我，身体已经麻木到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好像过了很久，他们终于走了，我闭着眼睛，努力在回忆着阿沫的笑，如果不想这个，我可能当场就死掉了。
　　想像也是可怕的，我似乎闻到了阿沫身上才有味道，可是当我真的听到阿沫在叫我的名字时，我是应该难过，还是应该高兴呢？
　　她满眼都是泪水，我真的不希望看到她这个样子。她伸手想扶我，想抱我，我把她的手打掉了。那样干净的她，怎么能触碰这样肮脏的我。
　　意识大半消亡的脑子里，回响着那些恶心的家伙轰然的笑声，还有她爸爸那天对我说的话，你们如果在一起，阿沫以后可能还会面对更多的危险和唾弃，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人心更可怕，更无情。我也希望我女儿幸福，但是幸福和灾难共存时，不是应该宁愿舍弃幸福，也要保下平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