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已经昏昏欲睡,周崇慕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说道:“阿临乖。”
陆临醒来以后天光早已大亮,前一夜太糜烂,以致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不过醒过来的时候虽然整个人如同散架,身上倒是清爽,想必是周崇慕又替他收拾了。
陆临脸颊依然飘红,他只觉得昨夜过后,他与周崇慕之间不再像从前那样别扭生疏,连他想起周崇慕,都不自觉带了甜蜜的微笑。
陆临没力气起身,又不好意思喊白薇进来服侍他,只好一直懒洋洋在床上躺着。周崇慕晨起时吩咐了白薇,不许叫人打扰陆临,白薇没有得到陆临的传唤,自然不敢贸然进殿,陆临便一直躺到了周崇慕回来。
依照礼制,宗如意今日应当向周崇慕行大礼,位份在妃位以上又要去祭拜南楚先祖,周崇慕虽与宗如意没有夫妻之实,礼法却不可忽视。他晨起时陆临还睡着,周崇慕想着昨夜折腾到半夜,不忍心惊动陆临,便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
再回来时人还躺在床榻上,原本扒着床沿眼巴巴朝门口瞧着,看见周崇慕进来了,却又猛地缩进了被子里。
周崇慕觉得好笑,上前连着被子将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说:“师弟怎么了?可是突然害羞了?”
陆临被裹成个粽子,钻也钻不出来,瓮声瓮气在被子里说:“我……我还未曾净面……不宜面圣……”
周崇慕哭笑不得,想喊白薇进来服侍,陆临却在被子里动了动,说:“别叫白薇进来。”
“行,那不让白薇进来,就让我亲自侍候师弟一番,如何?刚巧昨日为师弟擦洗的时候,师弟已经睡着了,不知道我的辛苦,眼下就能让师弟再体会一番了。”周崇慕把陆临放回床上,准备伸手将被子拉开。
“不要!”陆临死死地拉着被角,哼哼唧唧地说:“陛下也出去,我自己来。”
周崇慕忍不住笑了,无奈道:“好,那让白薇送水进来,送完了就出去,我也出去,师弟自己来,如何?”
被子动了动,陆临点头表示同意。
热水一直都备着,周崇慕扬声一喊,很快便送了进来。他拍拍裹成一团的陆临,说:“水已备好,我出去了。”
陆临一直听着周崇慕像是出去了,才轻飘飘掀开被子,准备坐起来。可他昨晚身后用得太过分,一坐起来就感到酸胀不已,好容易想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双腿就打着颤要摔倒。
“师弟小心!”周崇慕原本就没出内殿,只一直在床帘后边躲着,眼看陆临要站不稳,他眼疾手快地上前抱住了陆临。
陆临又羞又急,愤愤道:“陛下一言九鼎!怎可戏耍我!”
“好了,师弟别耍小x_ing子了,我帮你梳洗好不好?”周崇慕揽着陆临的腰,他原本想把陆临抱起来,可陆临坚决不许,只好一步一挪地挪过去。
周崇慕从生下来就是金尊玉贵的皇子,没伺候过别人,这点儿好全都奉献给陆临一个人了,陆临受伤前,他就宠陆临宠得恨不得揉进骨头里,陆临受伤以后再醒过来,更是把他当手心宝一样捧着。
陆临习惯使然,也不觉得周崇慕的举动有多么骇人听闻,心安理得地享受周崇慕的照顾。周崇慕给他收拾好,已经快到了用膳的时间,陆临朝桌子上瞧了一眼,摆上来的菜式全都清清淡淡,顿时一点胃口也没有。
陆临朝周崇慕抱怨道:“我自醒来,整日都是药不离口,平时苦得连个味道都尝不出来,怎么现在稍好些了,还要吃这些东西。”
周崇慕伏在他耳边促狭地说:“师弟若是吃得太重口,下边会吃不消。”
陆临的脸“刷”地红了,周崇慕拉着他坐下,哄他道:“好歹吃一些,我陪着你一起,要不我来喂你?”
陆临慌忙拒绝,抓起汤匙说:“不,不用了,我我我我自己来!”急的都结巴了。
周崇慕陪着陆临用完午膳,路喜就通报说养心殿有几位大人求见,陆临摆摆手,让周崇慕去忙政事,不必担心他。周崇慕亲了亲陆临的额角,说:“你好好歇着,若是无趣出去走走也好,晚上再来陪你。”
陆临的脸又红了。
去养心殿的路上路喜瞧了瞧周崇慕的脸色,见他在御辇上闭目养神嘴角含笑,应该是心情大好,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
“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快说。”周崇慕忽然开口。
路喜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陛下,昨日咱们的人说,司玄子的人在晚宴时分避开守卫进了后宫,却没往崇华殿方向去。”
周崇慕冷哼一声,说:“进了便进了,想也知道来做什么,他一个大活人还活得好好的,总不能瞒一辈子,早点知道也好早做打算,让人盯紧崇华殿的动作。”
路喜正想回话说有连翘盯着想来不会有问题,就听周崇慕说:“除了连翘,再派一个人去,不要让连翘知道。”
司玄子率领的和亲使团在南楚逗留了十日,终于踏上了返程。周崇慕为了显示身为君王的一诺千金,在为秦君准备两国结亲贺礼的同时,也奉上了南楚最具特色的九种作物的种子。
这十日里,司玄子与周崇慕你来我往地彼此试探,周崇慕的软肋唯有陆临一个,天下皆知,反倒没有怕的。
倒是司玄子在试探之间无意露出马脚,据周崇慕推测,他应当是在宗一恒那里受到了猜忌,现下在秦国施展起来有些被禁锢了。
周崇慕对这一发现持着三分可信、三分怀疑、四分隔岸观火的态度。他可不是宗一恒,贪心不足,谋士这种角色,若是原主留不住,新主也是不敢收的。他们掌握太多秘密了。
更何况谁又能确定这不是诈呢?
天已到了最热的时节,陆临调养的好,太医日日来看,神色也比寻常好很多,说是他现下底子虽然仍有亏空,但先前的伤算是养好了八九成,已经可以习武修炼,也能顺势补一补身体的亏损。
周崇慕和陆临幼年时曾拜入闻名天下的东一大师门下。东一大师向来行踪成谜,接触过他的人少,仰慕他的人却多。传说东一大师集天下武学精粹于一身,修为之高道行之深,都是世上少有人能及的。
东一大师收徒要求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只要合眼缘就可以,并不看出身家世。他走遍楚秦齐三国,名声之大就连胡族蛮夷和东海都听说。想拜在东一大师门下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像陆临和周崇慕这样幼年就被收为徒弟的自然也很多。
陆临和周崇慕是东一大师的最后一代弟子,那一年陆临的父亲是在外征战时受了伤,送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不过熬着日子等死罢了。
陆临的父母感情很深,印象中他的父亲虽然总是出门在外,却对他格外亲厚慈爱,陆临是家里的一支独苗,他父亲去了,他母亲也一病不起。陆临的母亲与周崇慕的母亲是手帕交,陆临也是周崇慕自小就熟识的。周崇慕见不得陆临一家乱成一锅粥,从宫里溜出来帮陆临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