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三省,省的都是:他错了吗?她错了吗?它错了吗?的苏澜宇不明白。
为什么要和自己这么苦大仇深?
这位新鲜出炉的疯子跪在原地,在发现玄都被捅的胸腔并不是一无所有之后,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决堤。
祖父说人偶没有心脏的,也不可以有,所以他们的左胸膛里是空的。
但是魏殊寒看到了一颗,粗糙又难看的木头心脏,大概是后天长出来的。
为什么你不是人呢?魏殊寒抱着玄都,一时间泣不成声。
躲在远远的四位很识相地离开了,回到他们原来那个落脚的小旅馆之后,四个人聚在一间房子里讨论。
苏澜宇将关于那位告诉玄都,用这种手段救人的人仔细地描述了一遍,可惜他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只能形容:“看身形和听声音应该是个中年男子,发音是一口京腔,对于控制人类梦境,也可以说是精神力这一块,应该深有造诣。”
穆余张了张嘴,苏澜宇当即问道:“有什么问题?”
“你真的是长明教教主吗?”
苏澜宇一偏头,傲慢地扬起下巴,用一种近乎居高临下的冷漠的语调:“你说呢?要不然你以为会有谁长怎么好看。”
说出这种话,便直接毁掉了他表演地很周到的神态。穆余稍微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也许并不是不能接受。
就算苏澜宇是长明教教主,里子也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兰宇。
“这件事我有空再和你细说。”苏澜宇靠在椅子上,生生将一个僵硬的木椅坐出了老年躺椅的感觉:“景山君,你怎么看?”
韩君平:“他需要魂魄,而且是大量的。你还记得我们在那个村子附近发现的地藏佛吗?”
“你的意思是,这个神秘人或许和那几个招摇撞骗的和尚有关系?”
那些和尚的目的除了骗钱,还顺带觊觎着小女孩的魂魄。而地藏佛内的残肢也是邪术的象征 。
“我只是猜测。”说到这里韩君平朝其余两人道:“你们先回房休息吧。”
穆余显然有一大堆话要问苏澜宇,但是韩君平都发话了,他自然也不好再逗留,于是和兰儿各自回了房间。
路上兰儿开口道:“少爷,邪教毕竟是邪教,我们应该和苏澜宇保持一些距离的。要是让老爷知道你在外交了这么个朋友,一定会气死的。”
“他不是坏人。”
兰儿知道穆余和苏澜宇的感情好,但还是要适当开口打击他:“你只和他生活了四年,在不知道他底细的情况下。你别看他长得人畜无害的,其实足有近三百岁了。”
“只凭借这短短的四年,你就可以断定他不是坏人吗?”
“可是,景山君他也……”穆余还欲辩解。
“人家不一样,他是从小就喜欢苏澜宇的。自然会有偏颇。”
穆余回头看了景山君紧闭着的房门一眼,失落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精神。他都还没来得及消化苏澜宇的身份,涌起的难过已经叫他垮了大半。
兰儿说的没错,他仅仅是和苏澜宇生活了四年,在他近三百年的时间里,不过冰山一角。而在修真冗长的生命中,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他们终究不是一类人,中间隔着海角天涯的距离。
屋子里边只剩下了苏澜宇和韩君平两人 。苏澜宇对于韩君平只留下他一人,还是有点小期待的。
“今晚就在我这睡吧。”
韩君平话音未落,各种龌蹉的事都在苏澜宇的脑子转了一轮,“睡”这个字被苏澜宇自行脑补成了一个大场面。
韩君平以为他在走神,于是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有。”苏澜宇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正气凛然:“既然景山君也觉得很寂寞,那我只好留下来陪你睡了。”
“我只是想帮你调息一下内力……”韩君平料到这“ y- ín 者见 y- ín ”的货可能是想歪了,反正现在没有别人,于是也没有给苏澜宇留面子。
“诶?”就不能再让他误会误会吗?:“你这人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送洗澡水上来的店小二恰巧推开门,正好听见他这一句不该听的话,他的目光扫过两人,一时尴尬地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原来看似仙风道骨的两位道长居然是这种关系。
几个小厮将木桶抬了进去,热水凉水一掺和,浴桶里的温度就差不多了。
店小二关上门的时候,还谄媚得朝两人一笑:“二位慢用哈哈哈。”
临关门时还朝着苏澜宇眨了眨眼睛,苏澜宇在意识这方面本来就是强项,他一下子就看出来店小二的意思——难为你了,这位道长看起来确实不像有情趣的人。
苏澜宇一时啼笑皆非,回应了店小二一个有点牵强的笑容,这货才肯关门出去。
他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昨晚一夜没睡,皮肤肯定变差了。”
他一边宽衣解带,一边问韩君平道:“你先洗我先洗?”
韩君平觉得他话里有话,宽衣解带的动作是真,问他的话是假。
果不其然,苏澜宇见韩君平犹豫,又道:“还是说,你想一起洗?”他衣衫不整地站到韩君平身后,风情万种地挂在他身上,嗓音略有些沙哑:“我不介意的。”
都发起这种撩逗了,再正人君子也都要把持不住了,更何况韩君平已经肖想了他长达百年之久。
可惜他低估了韩君平的自制力,这货依旧十分正直地硬着下半身,然后若无其事道:“你先吧。”
韩君平还是冥顽不化,苏澜宇再次败退,只好灰溜溜地摊进澡盆里了。混着花瓣香的蒸汽很快将他包围,他被淹在其中的皮肤不免有些发红。
韩君平一脸正经地偷瞄了苏澜宇好几眼,还以为后者并不知道。苏澜宇隔着氤氲忍不住笑了笑,百来岁的人还可以纯情到这种地步,可以说是很难得了。
“哎,韩君平。”苏澜宇极少不玩味地叫他景山君,他挑了挑眉:“你说你悄悄咪咪喜欢了我这么多年,有没有个交代阿?”
韩君平一时坐不住了,和苏澜宇比沉着,他还差了一个世纪。
苏澜宇瞧见韩君平脸红,玩心大起:“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既是喜欢我,为什么从前我都约不动你?”
“……”韩君平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吱声,这货能得寸进尺,这张嘴能把他羞成一只鹌鹑。
他走到苏澜宇旁边,却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不进则退,苏澜宇又突袭了他一下,光着身子站了起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含住了他的嘴唇。
这一吻技巧十足,韩君平完全处于被动,经验尚且不足的他一时不知进退。是放任着苏澜宇肆意妄为,还是也伸个舌头回应……
韩君平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僵了,完全不知道如何思考了。
于是本能地按住了苏澜宇的后脑勺,尽量配合地结束了这个惊心动魄的吻。
苏澜宇沉进浴桶之前顺手抓了小景山一把,手段可谓十分恶劣。
韩君平当即像触电一样退开老远,□□的那物这回是软不下来了。苏澜宇在水里笑了半天,觉得这个小孩好玩得要命。
“只要长得好看,谁都可以吗?”韩君平的眼眶有点泛红。
苏澜宇怔了怔,意识到韩君平这句话并不是在变相地夸他自己长得好看,是很认真地问的。
韩君平:“下了床之后就再不相见了,是不是?”
任谁都说长明教教主苏澜宇是个薄情的人,爱不过一盏茶,心动不过一秒。可韩君平妄想奢求永恒。
第29章 别碰我
苏澜宇强行把自己“你是傻子吗?”的表情压了下去,但一时又无法正面回答韩君平的问题。
的确只要好看,他来者不拒,那么一下床,他也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或许可以像从前那样,随口搪塞,花言巧语几句就把韩君平忽悠了。
但是这回他没有。
韩君平这小子太认真了,一百年的躲藏和仰望,只是因为他不想只是和苏澜宇有一个不确定的关系。
要么毫无交集,要么承诺了下半辈子。
这个承诺对于苏澜宇来说,十分沉重。哪怕在他也有意与韩君平共度后半辈子的情况下,也要慎重再慎重。
他一个人惯了,薄情惯了,突然来个承诺把他禁锢起来,这种生活模式还真挺不是滋味的。
不过苏澜宇觉着,如果对象换个人,哪怕他长的比韩君平还要好看,甚至从他还在娘胎的时候就暗恋他了,那他也不会感动一下的。
更别提因为害怕辜负对方,而去认真考虑他们的将来了。
韩君平见苏澜宇许久不说话,又反思自己的话是不是太过火,语气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抱歉。”韩君平说,“我的要求可能很过火。我想要你的眼睛里,只有我一人。”
“还贪心地想要独占你的下半辈子。”
“如果……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的话。”韩君平站在里他几丈远的地方,已经没有一开始的脸红了,可是他仿佛将一生都赌上了的神情,张皇失措得如同苏澜宇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
苏澜宇飞速地裹好衣服,他突然贴近韩君平,极想摸一摸他的脸。
后者躲开半步,嗓音有点沙哑:“你别再靠近我了,再碰我,我会死的。”
“景山,让我再想想,好吗?”苏澜宇倒吸一口凉气,直觉自己被他这句话撩到渣都不剩。
明明这货情话功能和他见过的相比,都逊色得多。但是苏澜宇觉得每句话,只要是从韩君平的嘴里讲出来的,他都会强行将它加工成一个惊心动魄,然后鬼使神差地心跳加速起来。
他说,“让我再想想”。
韩君平一撞上苏澜宇就有些迟钝的脑袋,在双方都沉默良久之后,突然一串长长的脑回路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