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越盯着那顆泛着晶莹玉白色光泽的门牙,有什么东西冲击着自己的脑海最深处,他想使劲抓住它,却发现它好像一阵调皮的风,打个旋,转瞬即逝,只在脑袋里留下一阵想撞墙的疼痛。
良久,他摇了遥头,提着东西,走了出去,碰到了还在走廊的老李头。老李头接过工具,说:
“宋老师,最新一期的《探险画报》给您放到办公桌了。”
“谢谢李叔”,宋越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桌上,摊着一份透着墨香的报纸,首页是很有名的一个野外摄影专家写得一篇图片报道,一张图片上面是作者写的一段文字。
“这只年轻漂亮的萨丁野猪,睁着黑得如墨的眼晴,深情而眷恋地望向上前方,是怀念自己遥远的故园?是想念儿时无忧无虞的快乐时光?是再也不能供养年老父母的遗憾?还是放不下心底对情人深深的爱恋?但是,人类贪婪的枪声s_h_è 穿了它健康的心脏,这个古老的野猪家族正在走向必然灭绝的宿命!!!
宋越呆呆地盯着面前报纸上的那双深深望着自己的眼睛,一阵让人绝望的痛像海水一样从脚底冰凉地慢慢上升到胸口,像被一把生锈的钝器一下一下地拉扯着心脏,一种失去一切的悲痛无缘由地重重袭击了他,眼泪流到嘴角,苦到发烫,他的肩膀剧烈地拉动着,终于,压制不住的哭声冲出喉咙,引燃了满满一室的悲伤。
当他恢复平静的时候,他为自己的失态很是震惊,在大脑中存在的为数不多的记忆中,他觉得这只年轻的萨丁野猪应该是第一次见到,那刚才痛彻骨髓的悲伤,是为它深深地惋惜和遗憾吗?他心虚地偷眼望了一眼猫头鹰,怕她看到自己一个大男人嚎啕大哭,又要不知怎么毒舌他。
很意外的,猫头鹰沉默地看着他,眼里好像有两顆闪闪发亮的小晶莹,大帝仰头朝向45度的天空,甩了甩了头,当她再低下头的时候,小晶莹不见了踪影,大帝又恢复了近日一直保持的高冷沉默。
回到家的宋越在门口遇到了李木子,小丫头高高兴兴地朝他扬了扬手中的两张票,说道:“宋哥,还记得上次答应替我把关的事吗,今天,机会来了!“
宋越歪头看了看那两张动物园的门票,挎起右胳膊,说:“走吧,亲爱的李千骨小姐。”
到了动物园,李木子拉着他直奔狼园,看到一头苍老的狼孤寂地站在园子里,青中带黄的枯Cao在秋风中一片萧索,看到来人,老狼转过头来,宋越好像从那双昏黄的眼睛里看到了大漠戈壁,黄沙漫天。
狼园的门被打开,胳膊被李木子扯了下的宋越转回头,看到小丫头正朝着提着一大桶r_ou_块的饲养员努了努嘴,一身蓝色工作服的年轻人臭着一张脸,活像人家欠了他八万块钱似的。宋越吹了个口哨,刚想嘲笑一下李木子的审美,却看到那匹老狼发疯似地朝他狂奔过来,刚想转身跑,脚下被门槛一绊,直挺挺倒向了狼园,身边响起了尖叫声,夹杂着李木子语无伦次的一声:“快报警,110电话是什么号码来着?”
宋越狼狈地爬起来,扑了扑身上的黄土,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大院子门前,这是一座类似北方的民居,三间大瓦房坐北朝南,院子很大,除了枯Cao连天,什么装饰也没有。宋越低头看了看脚已经迈进了人家的院子,有点不好意思,倒退一步,在黑色铁门上敲了三下。
肩头上的猫头鹰朝他伸了伸翅尖,懒懒地赞美道:“从猪场回来后,好像变得绅士多了哈”
宋越直了直身子,不客气地回敬道:“我本来骨子里就是个绅士,不然你还能选中我做任务,哎,我们要来这里找谁呀?”
猫头鹰朝里努努嘴,里边静悄悄的,宋越压下心里的疑惑,迈步朝里走去。
最里间的床上躺着一个苍老的老头,惨白的脸上沟壑纵横,一双昏黄的眼睛像两湾干涸的枯井,闪着一丝像被风一吹就要灭的小油灯的光。看到宋越,老头伸出了枯树枝一样的左手,沙哑地说:
“带我回去,在我死之前,带我回到故乡!”
这种强烈的叶落归根的悲怆感极大地震憾了宋越,他背起老头,强忍眼泪,按照他的指引,向北走去。
越向前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越发现老头精神越来越好,脸色也变得正常起来。终于,在走了半个月后,在老头美滋滋地啃完了一整只烧j-i后,在容姿焕发地理着银白色的头发时,一转头,看到了目瞪口呆的宋越。
看到年轻人愤愤不平的脸,老头黄黄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猾的戏谑。
但接下来,宋越却再也不肯背老头一步,他像个怨妇一样朝猫头鹰抱怨:“我说大帝,作为朋友,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被这个影帝级别的老流氓耍得团团转?我累得像狗一样地背着他,像孙子一样地费尽心力地找美味的食物供奉着他,整日里提心掉胆地怕他在到达故乡前一命呜呼,天呢,我还为他掉了伤心的眼泪,我了个去,我了个去,我这个天真的小傻子!”
猫头鹰没心没肺地回道:“旅途是多么无聊,也就看看戏这点娱乐了。我怎么能像你一样天真,去打断它。”
宋越更加郁闷地瞅着老头。
老头呵呵笑了一声,走过来拍了拍宋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江湖险恶,无奈之下欺骗了你,并无恶意。放心,你这相救相送之恩,老夫有生之年,必以命相报。”
宋越看着老头诚恳万分的脸,不知道是该信呢还是不该信呢,他转头看向了猫头鹰,猫头鹰向他摊了摊双翅,表示自己无可奉告。
到达一个小镇的时候,老头站住,侧着头,静耳聆听。顷刻便笑道:“天助我也!”便一溜烟不见了。
当他回来的时候,手里牵了两匹黄马,宋越看着那张得意的脸,严重怀疑这马是他偷来的。
有了马,路变短了。一个月后,他们来到了一片枫叶似火的山谷。找到一棵怀抱粗的老枫树,老头眯着眼睛,仔细盯着树干上刻着的细细痕迹。良久,抬起头来,拉着马又上前走去。
傍晚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座简单的石门前,小小的门掩映在一大丛茂盛的灌木丛中,老头站定,向着石门,三短两长,拍了几下掌。
石门被拉开一道缝,一个全身黑衣的婆婆从里面探出一个尖尖的脑袋,瞪着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警惕地望过来。
老头走上前去,朝她点了点头,黑衣婆婆泪眼婆娑,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老头颇有威严的声音响起:“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快快带我入内。”
黑衣婆婆慌忙爬起身来,躬腰引领他们进去。
走进不起眼的小门,院子里却是别有洞天,回廊曲折通幽,假山俏石林立,古树奇花倒处可见,十来间房屋整齐地矗立在院子最深处。
黑衣婆婆到达正中间的大堂外,恭敬地垂手站立,低头向堂内回禀道:“王后陛下,偏将军找过来了。”
第13章 屁股挨打了
“快快有请!”屋内传出的声音冷厉中透着一丝激动。
老 头低头弯腰走了进去,宋越不明所以,也低着头,跟了进去。
跪下,三拜九叩地行了庄严的大礼,老头才抬起头来,哽咽着叫了声“王嫂!”
坐在堂中央梨花木太师椅上的女人站了起来,脚步沉重地走到老头面前,双手搀扶起他,口中说道“王弟多礼了,快请坐。”又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宋越,问老头“他是谁?”语气中很是警惕。
“王嫂不必担心,这人救了我,虽非我族类,但绝对可靠。”老头一把扯过宋越,示意他快给王后跪下行礼。
在一片萧索冷意的气氛中,宋越不争气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又硬又凉的地面上,一阵疼痛钻心般地传来,在感到膝盖骨快碎裂的时候,听到头顶上终于传来一声冷冷的喊起声,宋越迅速地站起来,抬头看向前方,一个满脸风霜的女人,正瞪着一双冰绿色的眸子,严厉地打量着他。见他竟然敢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眸中的冷意更是寒冰刺骨。在这能冻死人的目光对接中,宋越怂了下来,他低下头,站到了老头身后。
王后调转目光,看着老头用平静的声音说:“王弟这些年受苦了
“为了恢复我们月光神族的荣耀,臣死不足惜,何况区区十年囚禁而已。”老头回答得很是激怀壮烈。
“明天墨儿会回来,我们再一起共商大事,王弟可先去歇着。黑花婆婆,带王叔去东书房安顿。”
“好,谢王后陛下”老头躬身退下。宋越也学着他的样子,在门口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
回到客房的宋越朝猫头鹰抱怨这是什么鬼地方,礼仪怎么如此繁琐难受。
“这是个尊重强者的世界,怂人只有给人跪地磕头的份。”猫头鹰一幅事不关已的超然。
宋越颓然地抱住了头。
第二天一大早,感到压抑到要爆炸的宋越偷偷溜出门口,想躲过被老头拉扯着再去跪拜王后的命运。他像个小偷一样东张西望,最后站在门前那丛开着淡蓝色花朵的灌木丛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在感到心情稍微轻松了那么一丢丢的时候,空气中传来啪啪的两声鞭响,然后,一阵让人想骂娘的火辣辣的疼痛从自己的屁股上传来。
一来又是跪又是拜的宋越已经很不爽了,竟还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的屁股用老鞭暴揍一顿。好歹也是个男人,真他妈以为老子没脾气呀。他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一句国骂随之冲出嘴巴:
“我cao,这他妈谁呀,竟然卑鄙到袭击别人屁股。”
胳膊被一双钢铁似的大手箍住,反转,扭曲,骨节错位声疼得他脸色发白,在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胳膊还在不在自己的肩膀上连着时,一个冷得让人发抖的声音沉稳地在头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