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
两日后,安若然和长孙晟已将重兵屯在太原城外八十里。
这次来的不是鲜有领兵经验、被逼半吊子出家打仗的皇帝,而是将才和战绩堪称中原顶尖的两个元帅,更有甚者,南楚军行军速度之快令人膛目结舌,景言和青原已各自从水陆两路逼近北境了——一旦南楚加入战局,造成的变量更难估算。
太原内外都进入高度戒防,虽然表面上看不出端倪,但白灵飞还是敏感地察觉到,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监视愈来愈严密,他不确定是阿那环的意思,还是连隆授意的好事。但不论是哪种可能,刻下处境也是人为刀俎、他为鱼r_ou_,只要走错一步,他永远不可能活着走出太原城。
“长明王还是不肯让你出城﹖”
军帐内,楼之漠和白灵飞在灯下相对,皆是凝重的神情。
白灵飞没答什么,只是淡淡摇头。
楼之漠沉默无言。
——现在连隆刚大胜回城,北汉余下的部族大多和他同一阵线。白灵飞的身份只是一介降将,还是和北塞诸族结怨最深、最受漠北深恶痛绝的那一个,只要走出军营,到处都是嘲弄他献身讨好阿那环的流言蜚语。若非本身实力太过强硬、在关外平叛一事的真相又尚未暴露,早就被人碎尸万段了,更別提能够列席北汉军里、连楼之漠自己亦没地位旁听的高级会议。
只是这般一想,刚才白灵飞受著多大的压力,楼之漠完全无法想像。
“他把我扣在太原、和不让你和王军离城,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阿那环不放你走,是因为黑玄军到了九原郡后,只有主动反和被逼反这两条路,柔然很快便能彻底将鲜卑从北汉军里连根拔起,自然不会功亏一篑让你逃脱。他不放我走,只有两个可能——”
“他还在怀疑我,又或者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以前与南楚对战数年,楼之漠就一直惊叹於敌方的判断之狠、水平之稳,从来没有过一次失準,仿佛对面这位主帅本来就是为打仗而生的武将。直到和白灵飞同征关外,他才终于发现,自己在南楚手上嚐过的苦头其实并不冤——
至少他不会拿自己项上头颅在匈奴王的马刀下赌、就为了让一座统万城能兵不血刃。更自问没有这荣辱不惊的本事,在受过那么多的鄙夷和难堪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头脑反而清晰得像眼前人这种地步。
“长明王是要等景言来到太原,他想拿你来对付南楚军。”楼之漠叹道:“所以我们必须要走,而且愈早愈好。”
——楼之漠没说错,不走就是坐以待毙。可是该怎么走﹖什么时候走﹖
从军营光明正大走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阿那环的调军兵符;而且如果在黑玄军有所行动前就走,只会打Cao惊蛇,使九原郡佔了先机,打乱拓跋灭锋原来的计划。但鲜卑号召潜伏大漠的五大族起义,阿那环便会知道平叛军虚报战情,一想就意识到是白灵飞暗地里搞的鬼,到时就更加走不了了。
而白灵飞要考虑的比他更多。
——扶光将昆仑山的秘密向拓跋灭锋传讯,然而前者现在被烟岚囚於光明顶暗狱里了,师父正在往跟九原军决战的路上,西域各都目下大乱,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将阿那环引去昆仑的一事已经刻不容缓。
更何况,明怀玉被暴尸城外,他是了解安若然的——对师兄来说,明怀玉比世上一切都重要,如果没法把人抢回去,就相当於最大的一片逆鳞被阿那环握在手里,谁都不知师兄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但无论如何,乱了阵脚的统帅对着北塞军只会必败无疑。
“今天在会议上,阿那环定下了主动出击的战略。”白灵飞忽然道。
楼之漠直直盯着他。
“南楚军昨天已经进入黄河地域,依照锋狼和应龙两军最快的脚程,这两天便会逼近山西。趁景言还没越过孟津渡,靺鞨等几支骑军会秘密离城,沿用击败长孙凯和明怀玉的战术,利用地形藏匿和合围,分別对郑夏两国的兵马迎头痛击。”
“可是这次领军的,可不是没上过战场的明怀玉。吃过这么惨重的教训,这招还能管用﹖”
“正常情况是不会管用,但这次阿那环打算用上火器。”白灵飞一脸淡定跟他揭疮疤:“黑玄军在阳安关的时候,应该也见识过火器对骑兵的威力能有多大——如果计算好风势,再加上助燃的火油,几箱火器就足以把几千人卷进去。战马的脚程愈快,就愈是赶着去送死。”
楼之漠的话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托福,我还没被你烧成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