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
就在景言和烟岚在镜湖入口缠战的同时,青原和欧阳少名也领人绕过山腰,从神女峰南坡攀冰过崖。
他们早就作好被多方人马混战拖住脚步的準备,故而特意兵分三路,六日前同时从山脚出发,景言从坡势最缓、防守最严的北坡攻顶,安若然则埋伏北坡中段等候阿那环,两人就选择与之相反、极其陡峭险峻的南坡上山。
一路上,他们领著南楚军中的探子精英,徒手在冰川上掛设勾索,然后让尾随的将士逐寸上爬,如此反覆来回,要到达目光可及的数尺之距,也需起码两炷香的时间,攀上神女峰最高处的光明顶,更是冒著天下至艰至难之险。
昆仑封雪的山顶滑得溜手,火山灰组成的厚云更使人能见的距离锐减,一旦失足从冰川堕下,便是直坠千尺粉身碎骨,连大罗金仙也难以搭救。
他们步步为营,不敢有半分冒进,比过关斩将的景言更晚了半天才到峰顶。
两人选择的突破点正是光明顶后方,镜湖处杀声震天,直传来这里仍隐约可闻。然而一队人没来得及担心自己的皇帝陛下,望着眼前的景象,却首先铁青了脸——
“他妈的,这是什么鬼的神女峰……”
青原差些便想丟开勾索、大有老子就地不干的冲动。
原来光明顶之所以能成为明教四百年屹立不倒的总坛,确实是有原因的——从其他三坡上山,无论哪条路都只能到达这里,而此处和光明顶主殿中间,却有一条横隔千尺、深得幽不见底的鸿沟﹗
这是完全不合乎常理的地形,而且那么多昆仑山的绘图里,也从来没出现过这道裂缝﹗
欧阳少名来到他身侧,目光深沉,放眼这道深谷巨口:
“这不会是神女峰原本有的样子。”
青原讶然。
“这四百年间昆仑一带并无地震,没有一座山能产生如此大的地貌变化。”欧阳少名道:“那不是天然所造成的。”
青原嘴角有些抽动。
“你是说……这状况是人劈的﹖”
欧阳少名点头。
“如果我所料不差,这是烨珩用术法强行劈开的峡谷。”
青原倒抽一口凉气:
天一派出的两大神圣,一个曾平定六合八荒、开创大一统皇朝,一个能开山闢地、镇抚四方邪灵怨魂,这到底是一个何等邪门的教派﹖﹗
但际此时候,他已经无暇去想烨珩何以要这样做了,当务之急是要上光明顶,奈何眼前深谷別说是这群将士,就连十个他和欧阳少名加起来也无法克服﹗
前面无路,但下山更不是办法。万一现在锋狼军正受烟岚和阿那环夹击,等他们一来一回,一百个景言也早歇菜了,白灵飞届时也肯定凶多吉少——
这要怎么办才好﹖
他愣在冰川峡谷前,呆呆看著这道人力无法战胜的千尺天险。
自从年少开始,他就习惯於伴随景言闯荡朝堂沙场,遇上很多一个御林军锋将无法想像的历练。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已逐渐忘记什么是失败和畏惧,直到应龙军在沅江毁於安若然之手、看到平京和大片江南相继陷落,他才再有当年眼看家族被冤案陷害灭门时的绝望感受。
人的力量其实很渺小,大部分人意识不到这回事,只因为他们没有与真正的强者对抗过。
这些年,他们都在与世间各式人事拚命抗争。从一心诛除景言的先帝、一直到除南楚以外的全天下,而如今,放在他们面前的是天地自然鬼斧之力——这一回,他们能做到么﹖
劲风在绝顶无情猛拂,灌得他肺中无故生痛。
那么多生关死劫,他们都过去了,难道真的要止步到此么﹖
风中有些朦胧远近的起伏,既像是刮过险崖冰壁时乾枯的涩鸣,又隐约有些旋律的音调在裡面。
青原喃喃低道:“你聽﹗”
欧阳少名眉头深锁,先是聽出了几个长音,再逐步向无底的大峡谷边缘走近过去——
“春日楼的令笛……”
那赫然是春日楼创帮之初在抢并地盘的时候、楼内有人遇险呼召兄弟解救的暗号﹗
这是春日楼里的陈年旧事,早在他们将三层紫木箫竹楼设在集贤巷时、已经没有门派敢再与绿林第一帮争什么地盘了,在街巷互并时的呼传方法也就不再实用。后来大多数入帮的子弟都没有习过这种令笛,而春日楼的舵主需要学的,反而是江河上水战常用的令旗和号角传讯。
那时候在楼里懂这种令笛的,除了资历深的元老,便只有创帮时的三位巨头。
往事如烟,春日楼的旧人大多都不在了,连聂靖川也长埋於隆冬的沅江里。在这个昆仑山巅,还会有谁能吹此曲音﹖
欧阳少名全身一颤,手反s_h_è x_ing的按住削玉情,眼里却s_h_è 出无比复杂的幽光。
青原也显然猜出了吹起令笛的人,但就在这时,昆仑的百里之地忽从深处传来巨响﹗
他们两人也没说错,在光明顶上的景言的确已捱到最後关头——
他将白灵飞的那句“五行欠打”应得淋漓尽致,一生到此,大小战役少说几百场,不是被敌手以多压小、就是被人合力围攻的命。
安若然在光明顶下截击阿那环,半句不客气、见面就开打,景言本来预想以安若然手底之硬、拖一两个时辰不成问题,可就在他苦战烟岚与任易凡合击的时候,阿那环竟然已经带着亲兵杀至镜湖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青Cao,他幾乎要怀疑安若然到底有没有出手,不过当阿那环的人马映入眼帘,他才明白完全是错怪安若然,能挡上半个时辰,完全是他为了白灵飞拚命爆发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