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州凶危
湘州城外,全南楚最强的两支水军对峙於淮沧河:
被青原沿运河赶回去的王府水军丶现正紧扼入城的最後一道关口。
淮沧河南岸,整座湘州城乌灯黑火,城门仍然紧闭,透出诡异莫名的味道。
“少将!进攻时候已到。”副将在青原身边催促:“若错过这个时机,东风加上暴雨,河面水位猛涨丶风高浪急,届时我们会更难攻坚!”
青原负手抬头。
——厚压压的灰云遮去望月,数百艘战船照得江面亮如白昼,映着灰云丶俨然有火在天际暗自燃烧。
“我知道。”青衣飘逸的少将低道:“再等一会儿。”
副将脸色很是为难,但统领的判断未曾出错,他唯有照言退回去。
青原迎风立在将台,江风愈趋转急,连应龙军一向稳如盘石的战舟也开始剧烈摇摆。
少将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巧妙掩住自己握得发白的手指。
——潜入湘州城已经两天,但欧阳少名还未回来。
“少将,叛军据守湘州城,就连王府水军都不放行,待会儿王府军战败,万一叛军仍然冥顽不灵……”
“那就攻城。”青原深吸一口气,再次对兵士阐明:“我们不是要消灭王府军,而是将湘州城的几十万平民救出来。”
“但如果攻城,叛军定会用城中百姓做挡箭牌,王府军为了家眷的生死丶也必会再次对我们倒戈相向!”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少将话里竟有微不可察的颤抖,“所以我们才要等。但若等不到,唯一的方法便是冒险强攻湘州城。”
“如果我们能进城,百姓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当叛变失败丶他们在叛兵手上一定断无幸免。”
他一直望着漆黑不知内情的湘州城,风灯狂摇,船身摆动得彷佛陷於风暴边缘,连兵士也被摔在甲板上。
——少名……你怎麽还不回来。
一道惊雷划破虚空,暴雨随即降临整个两湖。
“少将!”
青原仰首凝看湘州城头,大雨有如密针,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不用担心我,天底下没有我欧阳少名办不到的事。
他握紧拳头,内心情绪比这漫天狂雨还要激烈:
混蛋,你不要食言才好。
“全军进攻!”
暴雨席卷整个湘州城。
雨水冲刷长街,化开了凝结了半个月的重重积血,街心匆匆奔过数支军队,先後进入城内面积最大的东市。
市集街巷纵横有如棋盘,上千间宅铺错落在市内,外面均有士兵严密把守。
一声高呼沿街心传开去:
“大鱼大r_ou_到啦!兄弟们,吃饱才有力气看犯啊——!”
狂雨中数百人推着木头车陆续进市,领头的两人披着雨蓑竹帽,以此挡着连绵风雨。
高个子的男人扯破嗓子高喊:
“来领好东西吃啊——饭就只得这几辆车,想多也没有……”
“哎!对面那队兄弟,千万别着急,最要紧是快啊!哈哈!”
他们被勒令固守湘州城已有近一个月,东市聚集数万雇佣兵丶加上六十万被囚百姓,城中粮食早已断绝,每天都要靠城西湘江的商船来补给。
刚开始的十数天还有白饭可吃,自从应龙军扫平淮沧河後,即使利诱多大丶也无商船敢往湘州城运粮,他们剩下的只有番薯,这一两日有些人更要挖树皮撑肚,情况之坎坷,直令人见而落泪。
一听到有r_ou_有饭,所有宅铺外的雇佣兵都目放凶光,虽然擅离职守是死罪丶但士兵还是一个个朝这队进市的粮车蜂涌而上!
“哎……不是叫你们别着急嘛——”
看着叛兵团团围上来,领头的两人中丶那个雄武纠壮的男人忽尔大笑:
“最要紧是快来送死啊。”
他笑得甚是灿烂,一把掀开雨蓑——
武士劲装外露在雨中,威震天下的赤铁被他紧握在手,瞬间出鞘往叛兵杀去!
另一个同样领头而行的人也掀开竹帽,赫然是一位温润如玉丶幽静似莲的公子。
他从身後拔出交叉短戟,明明看似手无缚j-i之力,但下手之快丶却只比那使刀的男人差上些许!
这队一夜夺取湘州城的雇佣兵,本来都是肆虐江湖各地的凶徒,有些是强盗丶有些是杀人犯,烧杀抢掠无所不作;然而此时一见当头男人的大刀,雇佣兵中立即恐慌起来:
“浪人赤刀!”
——赤刀在手丶万夫莫敌,不是春日护左护法聂靖川又是谁!
那公子被一众雇佣兵的惊呼吵得皱眉,男人挥刀护在他身前,朗声长笑道:
“右护法放心!只要我聂靖川未死,定会为你和春日楼一夫当关!”
“阿川,你太多嘴了。”栎木依然不减淡定温雅,双戟带着楼中弟子奋力冲杀:“楼主交代的任务才是正事。”
雇佣兵知道眼前是春日楼两大护法,顿时往四周散开慌忙逃窜!
聂靖川的赤刀上,有一条中分的刺眼浅痕。
不修边幅的左护法看上去跟乞丐没两样,充其量是会拿刀子丶豪气冲天的乞丐而已。
偏偏一个气宇不凡的乞丐,在名满江湖後,竟被削玉情百招内劈断佩刀;
又偏偏他在效忠名剑主人丶甫进集贤巷时,便被静立在紫竹楼前的苍白少年夺了情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