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现
三十万兵马源源撤退,卷起的尘沙足可蔽日。
“毕竟是长孙晟……”青原俯瞰桃沃平原,伸手遥指过去,“马尘激扬而不乱,军士力疲而不靡,良兵虽撤,不可追也。”
长孙晟甫一退兵,景言便从舄琊赶来水石城。
城内三十艘破浪舟静静泊在人造湖上,青衣少将与春日楼主并肩在城头远望,正默默观察长孙晟指挥退军。
皇太子站定在青原另一旁,冷狠的目光紧盯着夏军移动的帅旗:
“若我那晚和灵飞杀得了他,便能免却南楚很多麻烦。”他低声一叹,又转向青原问:“景焕康呢?”
“他受的打击太大,我和少名北上天引山时没带上他,只是命应龙军日夜盯紧丶暗中保护,别让他做傻事。”回想起王府长街的那一幕,青原的心也透凉下来,“都说虎毒不吃儿,没料赤川王竟然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景言淡淡道:“这句不适用於生在帝王家的人身上。”
青原感慨的搭住知己。
欧阳少名转头看他,“赤川王临死前说,廷宴刺杀一事,本来教王扶光会亲自出马,只是後来不知什麽原因临阵失约,而你那天刚好带白灵飞回京,y-in差阳错下救了昏君。若他不是命大,你也早就坐上帝座,不用处处受他制肘。”
景言皱眉看着青原,後者自动带上解说:“这家伙在替你抱不平。”
景言似乎很惊讶“抱打不平”会出现在欧阳少名身上,不着痕迹的凑在青原耳边:
“你感化顽石的功力和灵飞能有一拼啊。”
欧阳少名微哼一声,竟然蓦地扬袖而去。
“……”
“算了,让他先滚一旁和应龙军恩爱去。”
——春日楼主打翻醋酲丶青原少将霸道驭夫,这是哪门子的剧本设定?
皇太子毕竟是皇太子,瞬即便接受了现实,对青原低声道:“所以也是赤川王一并指使了芍药居的事?”
青原沉吟着摇头,“不,他说芍药居一案非他策划。”
景言闭眸皱眉,微侧双耳,种种线索在脑海闪回而过——
当日他为逼白灵飞投於麾下不惜手段,暗将行踪泄露出去,引诱阻挠他回朝的人马围攻芍药居。如此一来,白灵飞便误以为御剑门主的身份已引来追杀,为三个小不点的安全,除用皇太子玉佩投靠自己外就别无选择。
但他没料到,那晚来的竟是明教。
大批特级死士狙击全庄,令他预想中的恐吓丶变成一场真正屠杀,全庄上下无一生还,甚至害死了两条幼小的无辜生命。
那是他最亏欠白灵飞的事,也是他的毕生之悔。
每次与白灵飞缠绵厮磨,他心底都沉重得几近窒息——
他其实一点不配,而白灵飞却一无所知。
那种罪疚来得太深,他甚至错觉自己在污辱身下的人;但他同样已陷得太深,这一辈子,他都再不可能放开白灵飞了。
他一直将明教和叛变的幕後黑手连在一起,如果赤川王早将明教的耳目布在江南,那麽芍药居当晚明教反应奇速丶更可调动大批特级高手前来,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然而赤川王死前却否认了此事!在芍药居一案,明教的行动竟与赤川王全无关系!
那麽明教到底为何要屠尽芍药居?扶光临时缺阵廷宴的刺杀,难道也与芍药居的事有关连?
“殿下?”
景言睁开了眼。
青原似有犹豫,皇太子皱眉不悦:“我们之间有什麽不可说?”
“其实没有什麽,但我心里有点在意,对不起。”景言还在思索他为何要道歉,青原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是关於灵飞的。”
“我这次重新回来天引山,总有一种很莫名其妙的感觉……灵飞好像有些不同了。”
景言眼皮跳动了一下。
“有件事我一直找不到时机对你提起。”青原坦然相告,“在帝君用金牌召我回京的前一天,他将破浪舟的火器运到水石城,在土楼里忽然之间像变了另一个人,全力出手想要杀我。”
他见景言眉头皱得更深,当即急忙补充:“但那只是一刹那的事,最後他宁愿刺穿自己手掌丶也不愿伤我。他这次大战历经多番磨炼,既是死里逃生丶又是几乎残废,有所改变也是正常,当年我在战场成长时也是如此。”
景言没有应话,青原便替二人转移了话题:
“灵飞没什麽让人担心的,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长孙晟退兵丶湘州兵变也被完全平定,勤王军已无理由留在战线,我妄顾帝君金牌御令,按理当回平京接受三司审问。”青原担忧的道:“而殿下是临危受命出征,不日亦会被召回平京。但你在常盘城擅自对我私授虎符,乃朝廷头等大罪,随时会被安上私结戍将的罪名。目前处境最危险的,正是殿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