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不可能留到那一天了。
他在泛泪的前一刻闭上眸,缓缓将唇印在景言脸上。
景言也吻住他额头,整个人都暖得化开了。
月华无声,两人投在瓦顶的影子彼此紧贴。
——若有永恒,这一刻对他们就是永恒。
城里忽起一阵清脆的笛声。
景言仍在沉醉於温存,白灵飞蓦地睁眼,忽然从瓦顶上站起,来回环视整座建中城——
那笛声飘渺不定,竟似接连从四方八面传至﹗
景言显然也听出笛音的不寻常,疑惑的看着白灵飞。
“是师父……是他来了。”
笛曲骤听之下迷离凄婉,然而就连武功高明如两人,仍然听不出吹笛之人身在何方。
白灵飞忽尔笑了,笑中隐隐带着那小调的悲凉。
“恸哭兮远望,见苍梧之深山;苍梧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他低低道:“那是我第一首跟师兄学的曲子,曾经为师父弹过很多次……这首曲子,就叫《远別离》。”
清音愈转低婉,到后来已是渐渐听不清了。
师父是知道自己在城中的吧﹖但他始终不愿见自己……他宁愿以曲作別,都不想现身相见。
“我继承九玄的时候,将师门不得为臣之誓再立一次,更应允师父不得越过栈道无字碑……如若有违誓言,我就不再是他的弟子。”
现在他不只违诺,更卷入了天下斗争;於是就连中秋时节,师父也不愿再看到自己。
——他们的师徒情分,真的就此断绝了。
师父,你现在过得可好﹖
“你还有我在。”景言低声安慰他。
白灵飞目注茫茫黑夜,逐渐挨后靠在景言身上。
他在栈道以此曲送別师兄,如今师父也同样用笛曲送別他。
——一曲《远別离》,道尽他所有最伤痛的离別。
很快之后,他和小天跟景言亦终将如此了。
他始终,还是只得自己一人而已。
“其峰,你应该去见灵飞的。”太清真人淡道:“他心里很惦记你。”
霍其峰收回玉笛,蓦然就指著他鼻子大吼起来:
“你还说﹗﹖那臭小子把我的小呆萌吃干抹净了,你连招呼都没跟我打一下,这还叫是知己吗﹗﹖”
两人在城西一间破烂的小酒馆中,老板被霍其峰用银子打发走了,全馆只有他们这桌在月下对酌。
“別臭小子、臭小子的叫,言儿是人中之龙,不然灵飞也不会看上他。”酒几乎已尽,太清真人将兴致全都投放在霍其峰身上,“徒弟的选择,作为师父的无权干扰啊。”
“你——被吃的不是你徒弟,你站著说话自然不腰痛﹗”霍其峰那叫痛心疾首,心里的泪水都抵得上他们整晚喝的酒了。
“论人品、论武功、论才情,那臭小子有哪样配得上小呆萌﹖凭什么他就可以天天吃豆腐、天天要小呆萌为他贴身服侍﹖”
“你看不见而已,他把小呆萌翻来翻去做这做那的,肆无忌惮得简直不能忍﹗”
“你是去偷看自己徒弟的床事了﹖”太清真人悠然兜他一眼。
“……”霍其峰骤然中刀。
“徒弟也有私隐,大家都是血气方刚,情到浓时干那事也很正常。倒是你要开明一些,灵飞已经对言儿死心塌地了,你再抱天怨地都是无用。”太清真人淡定道:
“其实我看,你是不满意在上面的是我徒弟而已。”
“老家伙,你没试过把徒弟嫁出去,怎会明白我﹖”
最后一小壺酒被霍其峰抢去,前御剑门主连招呼都不打,就拿酒壺独自走向酒馆门口。
“你是要去干涉他么﹖”
霍其峰顿住脚步,半晌才淡道:“不。他们已经分不开了,我再干涉也是无用。”
太清真人悠然坐在桌旁,霍其峰却忽然低喃一句:
“他始终……还是要继承凤凰的宿命。”
那句说得太轻,连太清真人都只隐约听到少许,便没有放在心上。
他端着桌上仍留一口酒的杯盏,悠然自在的问:“你什么时候又来找我过节﹖”
霍其峰仰首喝了一口酒。
“我不知道。”他沉声低说:“……可能以后都不会有了。”
太清真人愕住,霍其峰的手往后一挥,就这么拿着酒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糖撒到巅峰啦,单身狗已经没有任何战斗值可以再承受了……
P.S.1.小飞从打架到上床到煮饭带小孩都是十项全能,如此极品人/妻,你值得拥有~
P.S.2.仪雅会成长起来的,殿下的世界过于复杂,她再是聪慧、也不能够一下子就跳过所有步骤去理解兄长。
P.S.3.逗比师父CP系列,小飞的师父是徒弟控,而且丈人从来看女婿不顺眼,大家若记得忘忧谷的番外,其实师父那时开始已经对殿下一脸不屑了……(果然最后小呆萌就是被臭小子吃掉的)
☆、失控
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两天,景言终于还是决定离城。
——他是主帅、而白灵飞也是锋狼军的统领,两人离开前线愈久、便愈为全军添加变量,加上仪雅和小天无法自保,若在建中城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我记不起秘典上记载的解咒之法……但若你有能力覆盖他身上的烙印,取而代之成为新的施术者,他就会完全听你的指令,只要你不命他杀戮,便等同暂时压住了他身上的血咒——这是我想到唯一的方法了。”昨晚在破庙里,墨莲华如此对他道。
“在想什么﹖”
白灵飞与他皆作了伪装,并肩在马车的御者位置,仪雅和小天则安坐在车上。
“在想那晚的神秘杀手。”景言淡道:“在我们回赤坂的一路上,他仍有可能暗中跟蹑。”
“你跟太清真人说过么﹖”
景言微微摇头。“这是天下斗争之事,不能要师父出手,而且我也不想他多作担心。”
“中原之内,我想不出有人的剑法会如此高明。连欧阳少名都只和你於伯仲之间,太清真人和师父自然也不是——”
“你师兄的剑法比之你如何﹖”景言忽然问。
马车转出城门大街,正值清晨,街上人烟仍显稀少,反而街边摆卖的地摊却出奇的多,与来买东西的途人不成比例。
白灵飞微一愕然,他立刻解释道:“安若然仍在主持削藩之战,当然不可能来到建中,我想听你对他的评价而已。”
白灵飞认真思索后,低声答他:“师兄的路子与我y-in阳相反,他出剑之狠辣有若我、剑劲之刚猛有若你,剑招有沙场对敌、横扫千军的气势,如果我和他决战而不用‘无蕴’,最多只能与他同归于尽。”
景言点一点头,心里将安若然的实力置在自己之上。
此时出入城门的人不多,两人下了马车,将伪装的通行证递予士兵,在等待核实身份的时候,白灵飞忽尔用唇语对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