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这么一个宝贝,鸨娘平日怎么不拿出来接客……﹖”他望而神醉,收紧臂弯,欲想一亲香泽,岂料给她巧妙避开。
“大人太心急了,”美人轻咳一声,眼角稍一跳动,略微冷淡的继续劝酒:“您还未说完,那些盐局铁矿怎会归你所有﹖”
她的嗓子很清很淡,比平常女子更要低沉,即使淡漠着言语,却也有一番别样风情。
“嘿……说完之后,你可要听话了。”他在她颊间来回厮磨,按捺不住原始的兴奋,一边低叹一边说道:“那群老板见钱开眼,每年望穿秋水、都盼着能继续占住金延港的码头,亏得他们自知没有春日楼的斤两,只好拿盐铁私下跟我交易……”
“这些美人若是想要,今晚便跟我一起快活,明天我用大红花轿娶你过门——”他刚褪下美人一肩轻纱,心花怒放正要缠绵一番,她却忽然一改柔弱无骨的容姿,眼神飞扬,抽身劈掌,顷刻已将他制伏在桌上﹗
何光启这下酒醒七分,艰难抬头,才看真那清绝“美人”,竟是一个脸溢煞意的秀气少年﹗
房门敝开,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他绝不愿在金延看到的人——
“殿、殿下﹗”
“怪不得金延近年物价只涨不跌,连水军想买铁打造兵器亦愈来愈难。真没想到,何大人在城内只手遮天到这种地步,能联同最大的盐铁商cao控价格,每年牟取黄金万两的暴利,在下佩服之至。”
景言负手步入房中,何光启甫碰上他眼神,全身便如陷冰窖——
他完了,彻底完了。任他机关算尽,还是低估了这个对手﹗
景言斜眉示意,少年心中领会,放开何光启、悄然退到一旁。
“既然何大人已经把话说开,我也不再兜圈子。”
他缓缓踱至金延刺史身前,俯身轻笑道:“我明知你底子不干净,更是四皇叔一系的人,还依然把你留到现在,自然是念及你的才干,能胜任金延刺史的高位。”
何光启听出那话中的转机,有如看到救命圣药,跪倒在景言脚下,又闻这皇太子沉声再言:
“这场察考由我主持,有些我不想查到的事,还是可以压住不报——”景言唇角微勾,低头像对一头顺服的羔羊细语:
“只要你肯听我指令,本殿下可当今夜之事从没发生。”
亲王党得以控制金延、与手掌八军的皇太子角力数年,全因何光启从属安庆王阵营之故。际当太子临朝监国,急谋打击其他贵族派系,这场交易的条件,必会将何光启陷于两难之地。
他十指紧攥地面,额上青筋暴现,景言忽尔再低头轻道:
“看来是我令何大人误会了——”
“我不是给你选择的余地,因为整个南楚,除了我、没人能保住你,连四皇叔也不行。”
他笑得亲切而和气,还有几分如沐春风的味道,偏偏看在何光启眼内,却感觉不出任何该有的暖意——
他的笑,根本是遇浓愈冷﹗
人x_ing与权谋均被他算得淋漓尽致,不论是谁,亦只是任他摆弄cao控的棋子﹗
这夜最后的结局,完全在白灵飞意料之内。
景言冷眼看着何光启如枯槁木偶、垂首离去,那一刻,少年庆幸自己并非他的敌人。
他默默摇头,无力再看那位太子殿下,更无力面对自己这身装扮,正要回隔壁房去,却被景言伸手拦在门前:
“美人要去哪里﹖穿成这样不怕给其他人看到﹖”
那眼神要多流氓有多流氓,前一刻的太子风范完全被狼叼掉了。
“……我怕,所以才要过去换衣服。”
好吧,他信就算走上天罗大街绕城三圈,也没人能认出自己,对比形象,衣着已经不再是一个问题。他执着的是另一个重点——
那个始作俑者,刻下居然还在幸灾乐祸放声大笑﹗
少年连连点头,笑靥如花,“请问殿下,看够了没﹖笑够了没﹖”
千辛万苦到金延,饭没得吃,还要牺牲色相当青楼姑娘,现在沦落到连衣服也换不得,打工的生活实在太痛苦。
“哈哈……你……哈﹗”景言实在笑得撑不住,索x_ing背靠在门闩上、透一口大气——继续大笑。
“你比后宫三千佳丽美多了,”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少年那身红罗纱:“哪天你在御林军里混不下去,可以来金延当花魁,保管全城男人都拿花轿抬你回去……哈哈……”
原来何光启平常虽滴水不漏,唯独酒品差于常人,醉后失言已有先例,只是安庆王屡次罩住丑闻,景言便看在眼内、记在心中。当何光启赶走鸨娘时,他已知这刺史醉得不省人事,便心生此计,没料真能奏效,令何光启将以往勾当全盘托出。
如此成绩,一半归功何光启醉后不分雌雄,另一半却有幸他的审美眼光尚算不错——
那般惊艳秀气的长相,埋没在御林军里也太暴殄天物了,这样才叫人尽其用啊。
“……你好歹是皇族,说话能不能有点气质﹖”
被嫌弃吐不出象牙的皇太子敛着神情,极认真的回道:
“世有所云:九玄剑出,风云变色。今吾断言:门主一出,六宫粉黛无颜色。”
赤/裸/裸的调戏,还让不让人活了﹗
“殿下再多说一句,我保管待会也用花轿抬你回去,不用劳烦你走路这么费力。”
少年终于知道,景言一开始给鸨娘那锭黄金,其实就是买下自己一整晚,肆意将快乐建筑在手下的痛苦上。
智商决定命运,果然是千古至理。
——用一枚金子就把自己卖走了,他真的好傻好天真有没有。
八月初八,洞庭湖上浪涛汹涌,就连天边的无尽墨色亦在吞卷翻滚。
雨在蕴酿,这一场,恐怕是今夏最暴烈的风雨了。
金延的商船队中,不少人均仰首看这场风云变色。
这是北上湘江的最后一段水路,离转出洞庭湖只有些许船程,若能顺利通过入湖口,最快七日,船队将可到达平京东北外城的汾离水。
然而最近两湖河盗肆虐,从昨夜开始,船队人心惶惶,经各大商社代表议定后,决定趁暴雨来临前越过入湖口,以免留在湘江上夜长梦多。
水手齐声一致发喊,船队作最后的逆流加速,洞庭湖口正在眼前。
从狭窄的湘江转出去,湖口赫然停着近十艘战船,船上笙旗猎扬。
天色昏暗,船队望台上的哨岗亦看不清楚战旗徽号,然而对方战意凛凛,夹着风雨欲来的压逼感,显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船队指挥连忙喊停水手:“折返﹗折返回湘江﹗”
——航程到了最后关头,果然还是碰上河盗﹗
船队上恐惧的情绪蓦地达到顶点,二十七条船上近六百水手拼命运桨,借着风势往湘江里退去。
就在此时,雨点如连绵利箭,密集钉在甲板上。
洞庭湖上,将是一场战云暴风。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终于快要放年假了,看到有亲在催日更,作者君在年假期间尽量保持日更~~~~
☆、在水一方(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