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修罗道 作者:緋村天水/绯村天水(一)【完结】(44)

2019-05-13  作者|标签:緋村天水 绯村天水 强强 相爱相杀 天之骄


  白灵飞微笑起来,打趣的道:“这肩甲破损了,也切记别拿去补,好让将来做传家之宝。”
  众人哄声大笑一会,张坎喘着气摇头,“那个时候,殿下在洪达大将军麾下还是个新将,在战场寂寂无名,威信都是要拿血换来的。”
  白灵飞惊讶的眨眼——“……他﹖寂寂无名﹖”那家伙都跟这四个字脱节多久了﹖
  “你不知道﹖”张坎摸着下巴,瞇起眼解说:“当年所有将领、不论南北何国,全都被一个名字给盖过,连殿下也不例外。”
  景言于平京初出锋芒时,自己连师门忘忧谷都还没出,怎么会知道天下局势大事﹖
  他坦白的摇头,张坎俯身向前,逐字说道:
  “安若然啊。”
  那些士兵虽已早知答案,骤听那镀金的名字,一时都不免屏了气息。
  白灵飞心头猛然一震,五指倏松,手中筷子便骨碌掉到桌上。
  “七年前还是郑国的沙场新将、便已十战十胜,一人足可平定诸王之乱,更将当时二皇子明怀玉捧上帝位,论将才军功,除了北汉的鲜卑战神,还有哪人可比﹖”
  “也是可惜了,这般传奇名帅,始终保不了不败战绩。”张坎抚手一叹,颇有些识英雄重英雄的意味,“殿下执掌南楚军后的首仗,便是与少将在涧水大败郑军,一战成名,从此南方才有能与安若然分庭抗礼的帅才。他经历此战,心灰意冷、又厌倦功名,这才向郑帝呈辞远走。”
  少年抿紧了唇,用左手抓着右腕,这才止住了双手颤抖。
  “啊﹖”张坎见他这般神态,停了说话、轻轻推了推他。
  “嘿﹗如今殿下今非昔比,与当时安若然相较绝不逊色,”以为白灵飞被那个名字惊慑住,张坎当即出言安抚,“何况现在九玄现世,那安帅据闻虽是武功绝顶,又怎能胜过门主你的剑﹗”
  “……我胜不过他的。”
  士兵闻言一呆。
  少年敛了衣领,悠悠抬头,扬起一笑,安静而平淡的低道:
  “那位安帅是个了不起的英雄,我怎能胜得过他。”
  白灵飞离座,对士兵说声告辞,便直去码头继续忙活了。

  ☆、挑灯谈心 (已修)

  连续几天,景言都在城内主持察考事宜,更兼以八军统帅的身份巡视换防中的应龙军基地。
  自从皇太子驾临金延后,城内立现转折。
  刺史日前颁下一系列惠民新政,当中包括调降全城油粮盐铁等必需品的物价。港口几大商社为呼应朝廷政策,亦将数个码头的停泊权开放予城内平民,让小本经营的商船即日可扬帆北上运河,从此以后,金延转口生意的垄断局面将告打破。
  这些转折的内情,金延百姓自是不明白的。
  只有白灵飞知道,何光启受景言要挟下,交出历来贿赂他的商社名单,当中包括双方纵控城内物价的证据。商社老板遭何光启暗地出卖,无奈屈服在景言的交易下,以开放港口作条件、换取皇太子对此事既往不究。
  深夜的应龙军营中,帅帐仍是灯火通明。
  在帐外守卫的少年轻叹一声,抬步揭帐入内。
  案桌上的男子淡淡瞥他一眼,便又继续翻着那迭厚册,逐页在上面作标注。
  “应龙军有专门负责夜巡营地的将士,你不用自己抢着去当哨兵。”
  看来有人仇家遍地,却没有爱惜生命的自觉啊。
  “我是不想还没报仇,老板就先给人卸成八块而已。”
  景言一向有半夜挑灯干活的习惯,亦早已对白灵飞明言不必在夜里侍候,但这少年还是每晚守于帐外,一切只能证明一点——
  “你命里什么不缺,就是欠/干。”景言放下毛笔,忍笑看他,“干活的干。”
  “……你娘一定没教你管好节cao对不对﹖”
  瞥见皇太子凝定了脸色,他就知道,这话就算说了一百遍也是不懂。
  “这么晚了,你想说什么﹖”景言淡然开口,漫不经心的敲着桌:“还是说,父皇要你连我入睡的时辰也要汇报﹖”
  就只一句,白灵飞便知景言是来跟自己较真的。
  于是他走到案前,耐心对景言低道:“安庆王在朝里举足轻重,港口的商社与春日楼同一阵线,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犯不着跟他们对着干。”
  他眸里折着淡光,分明写了异于寻常的执拗:“满朝都等着看你,哪怕走错一步,你都将后果难料。”
  “作为父皇的心腹,你说得太多;作为我的人,你太过啰嗦。”少年在眼前只有一臂之遥,景言眉心微动,彼此对视良久,他忽尔勾唇,一手朝白灵飞伸去——
  “不过,我不讨厌啰嗦的手下。”
  只有真正在乎,白灵飞才会将同一番话认真重复两次。
  ——若非将自己放在心内,他怎会连番警告不愿自己陷险,又连日不改守在帐外﹖
  景言眼底深处,渐渐多了一种沉色。
  他轻轻托起少年脸容,艳花苑那夜的惊人清绝尚在,看着自己的眸瞳明净不染丝尘。
  他只觉一阵恍神,心头连涌微热,忽然用力将少年拉到唇边,却醒觉自己动的念头,当即收回了手,敛着神色淡道:
  “我娘的确没好好教我,她很早便已过世了。”
  景言依旧镇定从容,只是少年瞥见了他扣着桌缘、用力得发了白的修长手指。
  那是没有破绽的他说及过去,唯一会显露的不平静。
  白灵飞这才知道,他刚才脸色的不寻常,竟是被自己触及伤疤而有的钝痛。
  他不忍离景言太远,终究没避开脸贴脸的碰触,宁静的瞧着男子垂眸续说:
  “小时候,我从来不知自己身上的血从何而来。”
  “我没看过亲父一面,娘亦没将她的祖籍故乡告诉过我。自出生开始,我只知道一件事——家里很穷,只得我和娘相依为命。我们住在穷僻的小渔村,她每天在家里织布维生,日子很苦,却也勉强能活着忍受。”
  从未在旁人面前回忆童年,剥开硬壳的痛楚直钻心底,他用力扶住案桌,想要竭力平静,始终只能扯出惨淡的笑。
  “直到有一天,官府带人来到我们村里,说南方早灾、朝廷要对各户加重粮税。村里拿不出钱粮的,便遭那队官兵狠打狠踢,连小孩也没放过。”
  白灵飞听着那般残酷情景,却一直不敢作声,只是皱紧了眉,默然搭住他几近抓碎木桌的手。
  那手很冷,少年没法想象,真气至灼至阳的景言竟然会失了温度。
  “我们全身没余半个铜板,官兵讨不了钱,便把我拖到地上棍打。”他唇角微勾,却连平常自在的表情也没法做到,“我想去救娘,却眼睁睁看着她双手给人打废。他们见她姿色不凡,不愿罢休,竟然就在我的面前,污辱了她。”
  “对不起,我……”少年心中刺痛,轻轻低唤一句:“你别说了。”
  景言将额抵在他脸上,本来伟岸堪如战神的俊容,此时悲恸已深不见底。
  男子动了双唇,白灵飞陡然低下眸,平缓而悲悯的凝注着他:
  “别说了,我明白你。”
  他说得那样淡,有若拂面而来的清风,却使景言最后一分平静都几近崩溃。
  进京后不久,他便在军里遇上一名有份袭村的士兵。
  士兵自然忘掉昔年仲夏、那条穷僻的小渔村曾发生过什么悲剧,更没认出当日瑟缩一角、头破血流的小孩,便是眼前一身锦袍的皇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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