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 作者:晏北渡(下)【完结】(45)
正被朋友们起哄练习被求婚的达尼埃表情凝固在脸上,喏喏地说:“伊迪丝老师。”
背对着伊迪丝的两个女生赶忙转过身,问好之后低着头不说话,和方才兴奋聒噪判若两人。
“我好像已经告诉过你们,分诊是所有来访者接触到医疗中心的第一步,所有承担这项工作的人必须保持良好的个人形象,同时具备极高的专业素养。”伊迪丝的目光在那些稚气未脱的脸上来回打量:“被求婚是好事,不过你得确实听到那句话,才需要考虑答案是‘是’或‘不是’。你说呢,达尼埃小姐?”
“是的,老师。”短发女孩右手背在后面,无意识地揉搓着裙边。
“你们也一样。如果我是来访者,一定不会向正在激烈讨论私事的女士们提问。”伊迪丝对这些比她小不了太多的女孩子颇有些头疼,一方面是她必须表现得足够严肃,才能稍微压制一下她们过分活泼的天x_ing,另一方面,她又不喜欢表现得像个不近人情的老学究。她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时,偶尔也会忍不住揉搓自己的脸,总感觉还没年纪就已经提前衰老了。
她在罗德尔医学院的社会医学与医院管理专业毕业,是整个学院参军比例最少的班级,大部分同学都在本土医疗机构工作,生活千篇一律,算得上无波无澜。这些还没正式离开象牙塔的后辈就是她最大的苦恼了。
好在达尼埃和她的朋友虽然聒噪,也并非毫无长进,在经过提醒之后已经重新投入工作,看起来似乎也是值得信耐的小姑娘了。
“请问。”一个声音在伊迪丝面前想起:“通往二十五层以上的路线是不是有改动,我在原来的电梯间找不到向上走的电梯。”
伊迪丝回过神,一个发梢微卷地男人站在她面前,右手牵了个矮小的孩子——很可爱的白色套装,脖子上系着小小的领结,有点胆怯地跟着后面。
“您好。高层电梯换到东边去了,您走这边。”伊迪丝指着方向:“二十五米之后右转。请问您预约的是哪一位医生。”
“二十七楼十四诊室。”访客露出微笑。
“那么,我先帮您录入到达信息,通知诊室的医生。”伊迪丝在分诊台的固定终端上切入系统:“让我瞧瞧您预约的是哪一个时段……噢,好的,整个上午。您使用自己的账户预约的儿科医生。是这位小朋友吗?您还没为他开启个人终端?他可能需要新办一张诊疗卡,个人信息会被加密存储在上面,等到您为他办好了个人账,再将健康档案转移过去。”
访客思索了一会儿,看看身边的孩子,对伊迪丝说:“有劳。”
一阵熟练的cao作过后,伊迪丝双手将诊疗卡递出。访客弯腰将孩子抱起来,示意他自己接过卡片,孩子收下之后放进外套左胸的小袋子里,对伊迪丝比了一个手势。
“他在说‘谢谢’。”访客说道。
伊迪丝掩饰好惊讶,得体地回答:“不客气。”
她望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好似时光倒转,回到了自己还和达尼埃她们一样天真青涩的时候,当时和她一起站在这里的是同班同学梅尔,那个来自主星的姑娘毕业之后回了家乡,她的家境在所有同学之间算得上最优越的那部分,父母在主星经营医疗管理公司,旗下大大小小的私人医院超过四十家,还与许多公立医疗机构保持着长期合作。但伊迪丝已经和她失去了联系很长时间了。
身旁的实习生趁她分神又开始窃窃交谈,零碎地聊起下班之后要去什么地方,仿佛生活永远是这么无忧无虑。
安迪雅在二十七楼接受了全面检查,他有些畏惧那些冷冰冰的机器,却又不想当着佩雷拉的面表现得太过胆小,医生的话口音非常重,大部分他都听不懂,只能通过看着佩雷拉勉强地给自己鼓劲。要是一个孩子出生在海神系,这套检查内容在出生的时候就该完成了。医生保持了很好的职业素养,没有过多询问为什么一个孩子长到六岁才接受第一次体检建立档案。
检查持续了一个小时,采集血液的时候安迪雅的表情可是称得上带着就义的色彩。连医生都看出来,轻声安慰着不痛不痛。可惜小东西听不明白,偏头看着佩雷拉,嘴几次扁下去又马上克制着恢复正常表情。玻璃隔间外面那个人,最近稍微也学了点安迪雅自成一派的原生态手语,比划着叫他别怕。
“您的孩子没有太大问题,除了必要的疫苗需要分步补齐,发声器官也未见器质x_ing异常,我建议您再为他约一位第四十层的医生。”医生将检查结果导入诊疗卡:“请您三周之后再带他回来注s_h_è 联合疫苗,后续检查结果会暂时存档,等您下次来的时候一并导入诊疗卡。恕我直言,如果您的小安迪雅经过治疗还是无法开口说话,您也不必太过担心,这个世界上的孩子成千上万,有调皮捣蛋的,就有斯文内敛的,有跳得高的,也就有跑得慢的。不能说话也许是一个缺点,但还谈不上巨大缺陷,希望您能把握住对治疗的执着程度,不要因为太过在意影响他对自己的认识。”
“您说得对,医生。”佩雷拉摸摸安迪雅的头:“要是他经过检查确认没有治疗的必要,那么使用替代器也是个可以接受的选择,您在这方面有不错的推荐吗?”
“我得事先了解一下,拿到小朋友的详细检查结果才能着手为他选择匹配的替代器。要是不介意的话,请您将个人联系方式留给我。”医生点头答应,和佩雷拉交换了通讯线路。
“我曾经有位医生,四十层东区七十四号诊室。”佩雷拉说:“那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我想知道这位叫帕斯卡的系外医生是否还在这里工作。”
“您说系外?”医生调出预约界面:“那么多半是访学和工作二合一的联合项目,之前医疗中心是有这样的情况,不过自从开战之后,大部分系外学者都相继离开了。让我看看……”
佩雷拉看到他在固定终端上检索过帕斯卡的名字,搜出来的卡片资料是灰色的。
“很遗憾。”医生说。
“噢,这没什么。”佩雷拉说:“请另外为我推荐一位吧。”
在带着安迪雅去过四十层之后,他联系上了贝拉:“需要我约一个号来和你聊天吗?”
“大可不必。”终端那头的女医生说:“我已经看完最后一个病人了。”
从三十九层朝南望去,中央高塔耸立在建筑群里,突出的高度让人一眼就能找到它。安迪雅趴在窗边兴致勃勃地朝下看。他喜欢这种俯瞰大地的角度,让城市很大一部分都落入视野,来往的飞行器像快速掠过的惊鸟,在高层建筑的停泊口上又齐齐变慢,排着队朝里飞。
“她说了很多次,不过我想利兹单独来找你的时候应该总是忘记。”佩雷拉把一袋分类装好的点心放到办公桌上:“你进步许多,诊室比原来大了。我听说新来的年轻医生是分不到有落地窗的房间。”
“我刚来的时候连出诊的资格都没有,后来的第一个诊室还是没有窗户的那种,灯管熄掉就什么也看不见。”贝拉拆开小盒:“人总会成长的。”
她尝了一块带着果干的曲奇:“我的年纪越往上走,反而更喜欢这些高热量的小零食。”
“小孩子也会喜欢。”佩雷拉看着伏在窗边的小小身影:“你返璞归真了,恭喜。”
“我得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能说是我透露的。”贝拉舔了舔嘴唇上的饼干屑:“你知道我们已经给你开过追思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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