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夫在内部争夺开始之后半年主动申请调回萝山堡垒。
瓦尔多夫的撤职只是一纸空文,即便在对外战争中,他手上的筹码损失惨重,这仍然不足以让他低头。
中央高塔和堡垒象征着两种权利,它们的底牌完全不同,却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前者有以世代计的庞大古老家族做后盾,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们积攒的势力早已渗透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后者以武力为倚仗,并不在意威胁与震慑可能使事态更加严重。他们彼此竞争,却又相互渗透。来自萝山的枪炮覆盖了但丁,外层轨道上停泊的战舰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着迎击本来应该是同胞的人。商业运输舰被挤压到一起——其实已经停止运营有一段时间了,近来传言这些大型飞行器说不定也会编入军队。空中交通枢纽处在严格的管控之中,物资紧缩似乎并没有从战争的影响下缓解。
帕克的团队离开了这里。他的家族和其他历史悠久的姓氏一样,起源于大迁移之前的星球,熬过了劫难一般的漫长跋涉与无望等待,在海神冠冕播下种子,重新生根发芽,最重要的根系盘结在主星,即便灰鲨系入侵也无法撼动。
但他与瓦尔多夫无法达成一致,后者更倾向于在自己的掌控下重新组建但丁的高塔团队。
这没什么好留恋的。
帕克摸了摸酸痛的脖子。他从几年前那个天气晦暗的下午开始,就再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他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形,就是恩格尔曾经说过的,为了避免本土战争,向侵略者低头。这件事情曾经终日悬停在他心里,却最终侥幸地没有发生。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不甘与为难了。
他的选择被不止一位长辈视作愚蠢懦弱,在通话中严厉指责他轻易放弃、缺乏斗志。
这种态度加速了帕克离开但丁的脚步。
太令人厌倦,以至于哪怕是最富有责任心的人也要心生反感。
他也曾经是满腔热血志向远大的少年与青年,过了这些年,对自己追求的东西反而迷惘起来。
老朋友从遥远的地方返回的时候,帕克十分高兴,却一直没有与他见面。
海神冠冕修补计划如期完成,前期开拓通道的红鸦损失近一半,执行者一组失踪,一组在返航途中被击落。付出这样的代价,才将那可怕的通道彻底关闭。在随后的时间里,他渐渐发现一些自己以为很清楚明白,实际上却完全不同的事情。悬在众位行政长官之上,似乎还有他们看不见的巨大力量,在推动、牵扯着这个星系的命运。
帕克感到既荒谬又胆寒。
他一度以为自己脚踩的地方已经足以看清城市的面孔。
大错特错。
他用拙劣的密码给佩雷拉发去了提醒,但愿他并没有忘记少年时代的小游戏。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有一些眼睛带着嘲讽和愚弄,以一种并不友善的态度监视着所有人。
帕克深知自己的力量完全不足以撼动对方,就像努力攀越的藤蔓,以为树顶就是最高的地方,没想到大树也是依赖着山峰。
但瓦尔多夫不一样。如果他没猜错,控制着其他星球的军事领袖们,应该也不屑于充当傀儡。
武力是他们王牌,哪怕在某些特定的细节上仍然具备妥协的可能,但主导权是在这些英勇无畏却又野心勃勃的将军们手上。
这些野蛮的家伙谁也不服,小型冲突几乎天天发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分裂成好几个势力碎片的海神系走入了战后第一个平衡时期。
前任但丁行政长官帕克冯,并没有重新回到家族的怀抱,他在向佩雷拉发去提醒之后不久,收到了用同样密码编译的回复。
到那个时候为止,他们已经有许多日子没有见过面。
“在我好不容易从一位吝啬的先生手里抢回的遗产中,有一个特别的项目。那原本是我外祖父母的产业,在我母亲结婚之后,这两位老人将它赠与了他们心爱的女儿。博斯卡尔多北半球,比奥瓦良大陆腹地一小块土地,面积不大,在我还未出生时就已经被命名为红山牧场,许多年前我曾经在那里消磨过几个暑假的时间。牧场的管理工作被我委托给了博斯卡尔多第五新科农业公司。如果你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妨考虑一下牧场管理者的职务。不必太过忧心,我授权你雇佣工人,由此从亲自铲Cao料的繁重工作中豁免出来。别让我瞧见你感激的泪水,那会让我感到非常不适。你真诚而大方并且会署名的朋友,The 2nd P.。”
他完全能想象出这个人在说出那番话时的神态,觉得小时候被揍掉的r-u牙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第86章 第 86 章
史蒂芬曾经十分反对将修补计划的基地修建到学院的范围内来。
他有一种固执的坚持,不想让不相干的势力染指他珍贵的地盘。这并完全不是出于私心。院长和他的许多前辈一样,都认为教育应该保持其自由、独立、纯洁的品质。
老友帕克却不这么想。
研究主题的特殊x_ing注定了它永远惹人注目,地点选在那里都不免引起不必要的觊觎。与其让无法控制的人占得先机,不如把机会留给他熟悉的人。
事态紧急,来不及作过多的商讨,工程已经快速地开始了。
如果用结果来评价的话,这座图书馆地下的基地很好的完成了它的使命,在这里孵育了最终完成任务的勇士,最后算是将这重要的成果拱手让给了瓦尔多夫。
史蒂芬望着重新开始教学后尚未完全恢复昔日景象的校园,这位来自萝山堡垒的将军最先被针对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因为不顾后果的反击损失了大量战力,当然也收到了有价值的结果,俘虏了相当数量的敌军,同时他的人在战争期间一直以但丁为大本营,最有可能提前掌握成熟的空间跳跃技术的人就是他了。
史蒂芬回忆起惊变发生的第一天,那是个十分糟糕的日子,各方面都是。他和佩雷拉在夜里几乎是强行闯入忙成一团糟的中央高塔,佩雷拉先到,他后到,手里推着堂何塞的轮椅。不知为何在那个时候,史蒂芬其实有过短暂的走神。他握着轮椅把手,那是一种生活中并不少见的合成材料,表面有细细的纹路。轮椅的框架已经看得出时间的痕迹,把手却还很新,没有磨损。想来在这个代步工具陪伴堂何塞的大部分日子里,固执老科学家都是独自一人,利用电动转轮移动。等他从不着边际的猜测中回到现实时,正好堂何塞在问佩雷拉关于空间跳跃的问题,他对这门技术明显没有好感,它像是一把带着厄运的剑,不管持有人是谁,得到的结果都是负面的——也许是因为过度膨胀的野心,也许是因为来自他人的忌惮和嫉妒。
他看到一架刷着萝山标志的飞行器停进了主楼顶层,几架体型更小的盘旋在周围,然后才开始朝楼内走。院长是个执着的家伙,这种品x_ing在某些人眼中是固执。
“我以为你平常很忙。”史蒂芬推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塔尼跟在他后面,这个年轻人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窗边的人。
“你这里视野非常好,充满朝气的景象。”瓦尔多夫没有回头,倒是站在一旁的金利十分诚恳地说:“您好院长,多年不见。”
“你好,金利。”
瓦尔多夫用右手食指与拇指比着外景的距离:“好像多出了一栋楼。”
史蒂芬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说道:“后来兴建的训练中心,已经使用了好几年了。”
“是么。”瓦尔多夫回过头来,径直走到会客沙发边,摆开长腿坐下来。金利跟在他身边,站在扶手后面。
奥尼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还以为这位高大的军官要坐到院长办公桌后的靠椅上。
我在想些什么啊。他有点胆战心惊地告诫自己。
“你是来通知我新院长上任日期的?”史蒂芬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