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过去仿佛溺在水中时看到的气泡,他们一个个的从身边飘出来, 上升, 然后在他的目光之下碎裂。
战争只会带来痛苦, 所以, 大人, 请您死去吧。
有些痛呢。
那个时候的痛楚让他莫名的想到一个问题——
他成为神到底过去了多久,这种事情都已经记不清楚了。从拥有这个神位之后,他所做所为,似乎都只是在争斗。
神力会侵蚀身体,是以他时常会失去自我。
战争没有停歇,那么就总是会有人继续信奉他的存在,成为信徒。其实他很想说,虽然说在直接面对面的武力值上而言,不论是他一对十,对百,对千,又或者是更多,只要是战斗,那么他就不可能是败北的一方。
开玩笑,他可是因为对于战胜的崇拜而诞生的神明,怎么可能战败?
只是,作为信徒似乎没有领悟到这一点问题。
所以也没有发现,只有战争不再出现,所谓战神就会消失的这个道理。
这大约就是他们只是普通信众,而我却是神明的缘故吧。
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明明只是普通的思索,结果却是过分扩散的想着了别的事情。
下意识回忆起当时的伤口。
只要是战斗,他就不会败北,当然他失去战意的话,那结果大约就是另说了。
他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到底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也许是走神了?也许,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按照某种期待所诞生的,当这种期待变成希望他死去时,他虽然可以抗拒,却还是会控制不住的让它顺其自然的发生?
倘若败北,那就应该是死亡了吧?
重伤之下的力量流逝。
明明当时并没有觉得有多痛,现在记起来却觉得胸口揪痛的有几分难以呼吸。
明明是意料之中。
可是等到手把手教会的一切,被对方真的全都反s_h_è 到自己身上的时候……
从背后穿透的利刃,知道是那个人。
并没有带来比身上原本的伤口更疼痛的感觉,真的。
他当时并不觉得痛的。
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就在刚刚,突然觉得与其死在战斗里,不如死在普通的而并非敌人的人手上的感觉——这个念头,原来并不如原本认为的好。
然后……
“那群老不死的知道这里了?”
“作为族里的罪人,有什么资格向他发问!”
外面的声音再次打断他随意乱飞的思维。
虽然恢复意识,却没有动作过的身体有点僵硬,这让他有点想要动一下,可惜攀附在身上的冰他并无能力打破。
昔日蛮狠且容易让他失去理智的力量似乎随着他记忆中的死亡而死去了。
两个人的对话仿佛事虚张声势的对吠,除此之外并没有半点效果。
躺在这具棺椁之中,他无聊地听着阻隔在外的声音,带着一声冷哼,而后就没有了然后。
突如其来的血r_ou_被破开地声音依旧熟悉,可是血液却是他不熟悉的冷静。
似乎被封冻在这里之后,当初会引起力量失控的一切都失去了效力。
破坏和撕裂身体带出血液的声音没有再干扰他半分,心跳依旧平静。
一如外面一样的毫无波澜。
“年纪大了就会胡思乱想,那家伙又让这群不怕死的家伙来寻你了。”
——哦?怕不是又想要打仗了吧,不然我为何会醒过来。
回复的话只能在心里说出来,他凝目看过去,阻隔在面前的冰体,层层叠叠的让说话那人的影子都变得影影绰绰。
他的声音传进来后已经有些微的变调。
他躺着努力睁大眼睛看清楚,心里有千万个声音在杂乱的叫嚣着,手掌挣脱冰凌束缚——他本以为这样是做不到的。
却不想手掌穿透的冰凌,冰块破裂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原本包裹住整个身体的冰块,就此碎裂。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直接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这样困住的东西会有多么的……
无法形容地,想不到本以为一定做不到的,就这么轻易的被完成,
随着这样破坏,他稍微顿了一下,便坐起身来。
碎裂的冰块从身上滑落,砸落到地上变成碎沫。
因为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初初活动身体的僵硬让他在原地顿了一顿,之后才慢慢坐起。
那一瞬间,他觉得过去的记忆,好像在脑中闪过。
战斗中的疼痛,因为战意而不几乎无法控制的自己,还有那一瞬间被背叛时候的,意料之中,以及——最后穿过胸口的剑。
仿佛那一瞬间的痛觉还在胸口残留,他忍不住伸手扶住自己的胸口,然后低低笑了起来。
“伊让——”
那个人的声音,如此熟悉。
带着的不可置信和慌乱没有半分隐瞒。
这是一个错觉宛如是个笑话。
他定然是想让他死的。
所以慌乱了,只是没想到,明明断气沉眠多年之后,已经死去的他去还能复活过来。
他的目光晃动游移,最终困在他身上——他有些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思考的缘故,他忽然觉得连贯起思维这件事有点费力。
有些头疼……
这么想着的时候忍不住伸手去压额头,他极力的回忆着,甚至于想起过去的每一个细节,却想不起属于他的应该只有简单几个字的名字。
“你……叫什么来着?”
“你不记得我了?”
对方的疑问句里面带着似喜又悲的情绪,他难过的敲了敲眉心隐隐作痛的位置,继续语句缓慢地接话,“我记得。从过去还活着的一百多年,到死之前。”
他以为这会是所谓的自他保护,但是事实证明并不是。
他不会是因为心里某种情绪故意的将他的名字从记忆里划去的那种人。
所以只是理直气壮的把不重要的丢弃到一边。
一切都变得越发的容易厌恶。
一个,让人憎恨的,记不起来了的——路人甲,有点意思。
“您还记得我。”
这一次,他仿佛瞬间丢弃了之前那副担忧又痴情的模样,就连着说话间的称谓都有所改变。
他前倾着身子靠近,在他不自在的试图后缩的时候一把扯住他衣襟边的衣料,看起来惑人的笑还带着咬牙切齿,“您什么都没有忘记,那么干什么如此问他呢?什么都没有改变的您为什么还要醒过来给他希望,啊!?”
“不然,你希望我改变成什么样。”
“……”
他反问得苏格拉愣住,几次挪动着唇瓣没能说出他问题里的答案。
无法理解他在愤怒什么,明明死去和受背叛的人是他才对,不是吗?
就算是受害者的姿态似乎也应该由他扮演才是。
“我不知道你在期望什么啊。从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你在未来的那天说不定会做这种类似的事情。”
缩了缩腿,发现活动没有问题,就顺便用力蹬了蹬脚,他笨拙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从碎裂的冰块间爬出来,每个关节之间都需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支撑起他思维里所想的动作。“所以,我都不觉得意外了,没什么好愤怒的。如果我是你……”
本来还想换位思考的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
因为相比之下要是他选择的绝对是远远的逃掉,而不是强忍着守在一个被力量控制之后会变得失控暴虐的自己身边。
对了,以前的仆从多数是死了要么就是逃了。
宁愿到最后被信众追杀,也不愿意面对一个发起疯时候的杀戮机器。
逃还可能活着,留着说不定就死了,领悟到这一点,他受累的坐下,考虑着如此无趣的重逢应该用什么语句作为之后聊天的开头——
“如果我是你啊——为什么不走呢,苏格拉。”
他努力的支撑自己站直,可惜还是膝盖打着圈一般的发软。
那一会儿,也终于记起来眼前这个家伙的名字,苏格拉——
被抓住的手腕变成差点跪在地上滚上一圈的他暂时的支撑点,下意识的反手握住,“如果他走了,殿下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了吧。”
到现在他都没有一个概念:他的身体现在孱弱到什么程度?
苏格拉伸手,手指划过发迹顺着将他落下来的散碎头发整理的顺好,而后将手停在头侧,如同是带着固执的情绪,好像扳住他目光一样的意味。
对方仿佛在认真的打量着他,认认真真的模样,在让他忍不住抬手挥开前,苏格拉反而笑着反问了一句:“那么为什么,您还没有死呢?”
……
第41章 从神与看守者(5)
走后门这种事情, 说出去是不光彩的。
要说学习在这个世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当你所学习的东西不仅仅关乎你吃饭的问题,更加关乎你的x_ing命的时候,这件事情,似乎就连最后一点偷懒的理由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