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点的时候,许一听李阿婆说许朝在家里闹脾气,不吃药,饭也给打翻了,医院也不去。许一好奇的问:“他不是生病了么?为什么不吃药啊?”
李阿婆摸了摸许一的头:“小少爷说你不肯跟他玩,也不睡在他隔壁了,所以生气呢。”
许一说:“我不是不肯跟他玩,我不敢去,魏阿姨太吓人了。”
李阿婆刚想跟许一说话,魏茹芸就抱着虚弱的许朝来了楼下,她对李阿婆说:”李嫂,你把许一的行李搬回去。”然后转身就走了:“还不赶紧跟上。”
许一赶紧亦步亦趋的跟在魏茹芸的身后。他看见许朝下巴贴着他妈的肩膀,得意洋洋的眉眼。
许朝身体不好,苍白瘦弱可依旧嚣张跋扈,尤其是脾气喜怒无常。前一秒还在教许一弹琴,后一秒就把许一赶出房间去,然后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摔的到处都是,虚弱的一个人蹲在墙角。他有非常赠恶自己的病,为什么所有人都健健康康的,只有他连上个楼都不行,别人小朋友可以随便吃好的,只有他不可以,他每天要吃那么多药,要去医院定期检查,抽血的时候真的好疼啊。
许一被许朝赶了出来,他手足无措的站在了门口,听见许一在里面到处摔东西,过一会便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他有些担心,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悄悄的打开了门。他看见许朝蜷成一团,缩在钢琴脚下,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一想起了自己以前难过的时候,妈妈就会抱着他,心里就会好受不少。
他踩着许朝房间的地毯,走到钢琴旁边,蹲下了身子,然后抱住了许朝。他也不知道要说些写什么,最后只得安安慰道:“许朝,你别难过了。”
许朝倒是没有挣开,他觉得有人陪着也好,最后开口说:“许一,你说我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呢?我不想再吃药了,太苦了。”
许一其实也不知道,只能说:“你马上就可以好起来了,有我在呢,别人不都说我是药么?”许朝拿起了许一的胳膊,咬了一口,然后松开了嘴:“都是骗人的,咬了你,我还是好疼啊。”咬完了又霸道的看着许一:“呆子,你怎么把手放下了,快点抱着我。”许一哦了一声音,赶紧环住了许朝。
“你还疼么?”
许一虚弱的说:“还行吧,你别动,你动了碰到我,我不舒服。”许一果然不敢动了,他只是觉得他这个弟弟太脆弱了,什么时候他才能好起来呢,小许一陷入了思考,知道李阿婆来许朝的房间,把睡着的许朝放到床上,许一才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
他看着床上的许朝,明明睡着了,还皱着没眉头,比自己和江离曾经养的那只麻雀看着还可怜。他问李阿婆:“弟弟是不是很疼啊?”李阿婆看了一眼许朝:“ 少爷也是可怜,这病大人得了都疼的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小孩子,真是作孽啊。”
“那弟弟会好起来么?”
李阿婆摩挲着许一的小手:“以前可能不会,现在你来了,他就要好了。”
许一一脸天真的问:“真的么?”
李阿婆看着懵懂无知的许一,叹了口气:“嗯,他会好的。”
第十七章
年纪渐长,许一懂得了两件事情,一件事是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了,第二件事情是能够回到许家,是作为许朝的药,不是吃的那种,是要给许朝做骨髓移植的。他在许家尽管什么都不缺,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可他的存在如同空气,魏阿姨视而不见,爸爸只是偶尔想起,经常忘记更不要提基本的关心。就好像家门口的一只流浪猫,你可怜他于是每天喂食添牛n_ai,可你从来不会抱他一下,带它回家。忽视和隔膜是许一在这个家里始终过不去的坎儿。
所以李阿姨每次给许一过生r.ì,他许的愿望都是,要赶紧快快长大啊,然后离开许家。许一过生r.ì是冬r.ì最冷的时候,除了李阿姨在,许朝也在。虽然每次都是谎称路过说是来找他,许一的生辰在冬r.ì,许朝怕冷畏风总是穿的厚厚的,修长白皙的颈子贴着厚重的领子,然后伸出莹润的手指从衣服兜里拿出几块糖,粗鲁的一把塞到许一的手里。
许朝顶着微微上翘的细发,桀骜的对着许一说:“我才不是故意来看你的,我只是路过。”半晌又开口:“这些糖我留了许久,要不是你过生r.ì,我才不给你。”
许朝病的严重,家里总是对他诸多束缚,尤其是零食糖一类是断然没有的,小孩子都喜欢吃糖,许朝也是,只是他妈管的严,从前许朝也会去偷吃一些,只是他发现每次自己一乱吃东西,魏阿姨就偷偷的哭,许朝碰见几次就不再偷吃了。
所以这些n_ai糖对许朝来说宝贝的很,他吃不得,又非常想吃,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最甜的的好东西。于是他把这些糖攒着送给了许一,可他才不会承认这些糖是特意留给许一的,只是自己吃不得不要才给他的。
许朝剥开了一颗n_ai糖塞到许一的嘴里,眼睛里闪着光问:“好吃吗。”
许一呆呆的回答:“甜。”
许朝的眼睛瞬间变成了月牙状。
“嗨呀,我就知道这个n_ai糖最好吃了,我要赶紧好起来啊,这样我就随便吃了,一颗都不给你。“
许一知道许朝身体不好,问李阿姨要了一个暖手宝,让许朝暖着。他另外剥开了一颗糖,对着许朝说:“你这么喜欢吃糖……你要不就舔一口,不吃完,舔一口就没有关系的。”
许朝想了想,半晌果然舔了一口。
李阿姨问许一:“一一,今年的生r.ì还是要快点长大吗?”
许一点头。
许朝刚刚心情看着还好,这回听见许一的愿望,忽然脸就沉了下来,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许朝冷冷的开口:“你是要快点长大,然后离开这个家吗?”
许一刚想说些什么,许朝一把打翻了他送给他的糖,丢掉了手上的暖宝宝。走出了许一的房间,许朝瘦瘦的,尽管看着金贵克制,可毕竟是个孩子,竟然有些伶仃可怜的意味。
许朝是许一在这个家唯一喜欢的人,所有人都在忽视他,只有许朝这个弟弟会给他弹琴听,愿意跟他坐在一起吃饭,尽管许朝什么都吃不下,可一起坐在餐桌上他就很满足了,许朝身体好一点的时候,会说些话来讽刺他,身体不好的时候会叫许一抱一抱他的脖子。可许一感受的到,许朝还是很在意他这个哥哥的,尽管他从来都不说。
许朝从来没叫过他一声哥,可他不在意,因为在他心里,许朝就是他弟弟。
他在离开家之前一定会救许朝的,他想起那个在楼梯上倨傲的抬着下巴的少年,成r.ì吃一堆的药,世界上有那么多好吃的,可他偏偏一样都吃不了,r.ìr.ì三餐几乎都是小米粥,偶尔吃上几口混沌都是捣烂的,因为没有力气,整颗混沌是吃不下的,也没有力气咬开嚼碎,那样细瘦的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本该是那样骄傲意气风发的少年,却整r.ì被病折磨着,甚至有可能会就这样消失不见。
许一不敢想,如果楼上那个颐指气使说他呆子的弟弟就这样消失不见,那个楼上经常一个人默默的弹琴孤单的少年从此消失在他的生活里面,只留下那个空d_àngd_àng房间的场景。多幸运的事儿啊,自己可以救许朝,可以把那个伶仃的少年从已经一脚踏入的黑暗里拉出来。
他好心疼这个弟弟,比青山院那只小麻雀更让人心疼,不管这么样,抽血也好,去医院也好,他都要救许朝。
许一的愿望竟然是要快点长大离开自己的家,这让许朝很恼火,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和任何人讲话,也不去找许一玩了。他想:“反正他都是要走的,为什么要去和他做朋友。”许朝虽然病重,可是教育却没有落下,英文自然是不用讲,他牙牙学语的时候就是和妈妈在国外,自然英文是极好的,其余的时间就学一些正常学生该学的知识,以及一些浅显的商业金融知识。她妈又是钢琴家,钢琴又是及其流利的,许一天资聪颖,尽管生病,这些对他来讲简单的要命。慧极必伤,这个词用在这个少年身上最为合适。
许朝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去学校上学,只能在家中学习。许一到了入学年龄,魏茹芸赶紧把他打包赶去了学校,她最怕的事就是许朝和许一之间生出兄弟感情,她的儿子她清楚,是个重感情的人,一旦生出了兄弟情谊,r.ì后分家必然会分出一部分给许一,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她赶紧把许一送去了学校。
许一去上学,认识了许多新朋友,可是他没有忘记家里生病的弟弟。在餐桌上,许一吃饭,许朝吃药,许一讲起了学校里面发生的事。许朝咽下了嘴巴里面的药剂,有气无力的瞪了一眼许朝。
“反正你也是要走的,你跟我讲这些干嘛,嘲笑我去不了学校吗?我才不稀罕。”然后顶着微微上翘的细发傲慢的回房了。
其实许一知道,许朝羡慕他可以去学校上学。因为每天他出别墅门上学的时候,总能望见二楼窗子上许朝的脑袋。有时候视线对上了,许朝便跑开了。他离开家去学校,家里就只剩下许朝自己,除了看书便是弹那架钢琴,怎么可能开心呢。
许一白r.ì里好好读书,尽管学习成绩不好,可他还是学的很认真。放了学以后就在他弟门口,絮絮叨叨的说学校里都发生了什么,比如,老师检查作业陈小胖没写,撒谎被老师发现了,老师要找他家长,他吓得哭了一上午都劝不好。还有他有一个同桌,成天扎两个小辫子,总有男生来抓,她就总是和男孩子打架,今天她把头发剪光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他弟弟从来都没开过门,他也以为许朝没有听他讲话,其实他不知道,那个瘦弱的少年赤着脚坐在地毯上,靠着门,听的认真,笑的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