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起来吧, 我千幸万苦追上大人可不是为了这个。”李之源说话时两手抵在胸前, 刻意拉开了谢宣与自己与谢宣的距离。
谢宣松开他, 将人直接拉去了床上,道:“你来了正好,我许久未睡好了, 你不在我睡不踏实。”
“松开,松开,干什么,男男授受不亲, 少一见面就把人往床上带。”李之源愤怒甩开谢宣的手。“我今日来是与你和离的,”李之源从怀中掏出一封文书甩在床上,“这是和离书, 你签完我就走。”
谢宣自从踏出皇城便在后悔,他知道李之源回家看到那封书信时定会难受,想到自己他日回去了定会花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人哄得回来,谁知这小子长大了, 主意大了,竟然自己带着人追了过来,还追到这儿给了他这么一封东西。
谢宣脑中迅速过了一遍他所有的杀手锏,似乎都不足以应付如今的情况,眼见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李之源这会儿脸上冷得跟结了层冰似的,他彻底怕了。从前李之源就跟他说过,知道他平日里做的事情凶险,但无论如何都让谢宣不准扔下他一个人,结果谢宣想当然将人保护好了,一次又一次瞒了他。难怪李之源这般生气,谢宣如今是真知道怕了。只见他拿起那文书,展开了放在跟前,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李之源等着谢宣的反应,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自己期待的任何反应,谢宣那边时间像是定格了一般,他转头看向谢宣,结果发现那人竟然是哭了。谢宣双手捧着文书,视线已经模糊,眼睛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砸,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是他手中捧着的文书已经被泪水晕开了。
“你,你哭什么?我都没哭呢。”李之源有些不忍心,他从未见过谢宣这样六神无主的模样。
谢宣抬头双眼通红与李之源对视,并不说话,只是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行了,行了,这文书你不想签不签便是,我又不是逼着你签,你别这样啊。”李之源从谢宣手上将那文书抢了过来,忽然忘了自己是来跟谢宣发脾气的了。
谢宣由着李之源将那和离书揉碎了扔到一旁,才将人揽在怀中。“小源,别吓我,别吓我。”
李之源不知为何角色调转如此之快,明明他才是受了委屈那个,这会怎么看怎么像是他欺负了谢宣。李之源心头的那份儿大男子主义情怀油然而生,一只手伸到后头揽了谢宣的后背,另一只手按到谢宣的头上,学着从前谢宣安慰他的模样,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柔声说道:“好了好了,不委屈了,相公在呢。”
谢宣听到这话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身体都抽搐了两下,怕李之源发觉,只能将头埋地更深。苍天庇佑,这几日他实在劳累,方才拿过那和离书来看的时候不自觉就眼痛,掉下泪来,然后他便顺势哭了出来。说是顺势,实则还是怕了,他今日确实受教了。
李之源这“好相公”的瘾过足了,却不知怎么慢慢慢慢就倒进床褥了,最后又成了他抽搐地抱着谢宣,被谢宣恶劣地要求他叫了许多次“夫君”。
第二日谢宣怀中抱着李之源破天荒睡了个好觉,一直睡到了临近晌午的时候。期间知州贺大人试图派人去叫谢宣出来用早饭,被陆檀拦下了。昨儿晚上谢宣房中的动静可真不小,陆檀心道这澜洲府衙什么都好,不过为了日后能跟流风好好休息,还是揪着贺继给他换了间房。
《保侯令》的推行在澜洲进行的十分顺利,平郡侯府从那日被封了便再也没有解封,这一点也是谢宣与许儒逸达成了共识的,他需要靠查封平郡侯府打响头一炮。许儒逸将两家人的账本都交上来以后,谢宣派人迅速清点了近几年的税务,平郡侯府的财银都被收了,南郡侯府也被罚了好大一笔银子。不过到底保住了昌平家的五百亩良田,也未伤及许儒逸的根基,所以事情结束的也还圆满。
一行人到澜洲的第十日,《保侯令》已经成为全城百姓的谈资,谢宣将收缴上来的银子做了清点,让贺继选派了人马往京中送去,自己则是带着一行人又踏上了征程。
“谢大人慢走,陆侯爷慢走。”
“行了,贺知州回去吧。银子的事情办妥贴了,日后管好澜洲的事务。”陆檀跨上马背道。
“是是,侯爷教诲小人谨记在心。”贺知州点头哈腰,终于将这二位大人送走了,这十日他几乎是吓得脱了一层皮了。日日睡不好,头发掉了一大把,竟然还瘦下来一圈。
一行人再次出发,不过这次路上却多了两辆马车。本来只加了一辆,谢宣舍不得李之源吃苦,买了辆给他。结果陆檀看到便大手一挥,多买了一辆。
“谢兄,下一站去何处?”
“东南三洲。”
第119章 封相(十一)
东南三洲是指郢州、瓜洲和汴州, 三洲地处大齐东南,相互接壤,因为气候相近, 方言互通联系十分紧密。郢州在最南, 盛产海鲜,汴州在郢州之北, 内河流通盛产河鲜,瓜洲与二者不同, 以其茶叶著称。
三洲向来是互通有无, 和谐处之, 而这份和谐不仅仅体现在民风上,更体现在官场。大齐再也没有一个地区的官员会如这三洲一般团结互助,三洲中若是哪一个遭了灾祸, 另外两洲必定会立即开仓,鼎力相助。之前的皇帝也不是没有发觉这样的怪象,也试过换掉三洲的知州,但是无论怎么换最后都会是这样的场景。最后才发现知州官位再高, 在地方上还是郡侯说了算。
从澜洲出发的第七日傍晚,谢宣一行人到达了瓜洲城外。谢宣在城门外勒住马,马蹄徘徊, 像极了谢宣的状态。
“怎么,到都到了,不进去么?”陆檀看谢宣犹豫,便在旁边问他。
“进, 怎么不进。没想到这么快罢了。”谢宣说了一句然后率一行人进了瓜洲城,进城的当晚却没有直接去知州府,而是让人分散的宿在了瓜洲城中的客栈中。
“这几日紧赶慢赶不就是想早点到瓜洲么,怎么到了之后反而愁眉不展了?原以为小源来了你会有所顾忌,我们赶路能轻松些,结果愣是一点儿没有,从澜洲到瓜洲我们竟然只用了七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逃命呢。”陆檀大呼,“谢宣啊谢宣,我若早知道你是这般一个呆子,我说什么也不答应皇帝跟你来办这事儿,我就算了,你瞧瞧你这x_ing子把我家孩子折磨的,马都不能骑了,我心疼啊。”
“流风他不能骑马是因为我连日赶路?那我待会儿可要好好跟人赔罪。”谢宣皮笑r_ou_不笑答他。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怎敢让你赔罪。”陆檀怕谢宣真说点儿什么不该说的出来,只能认输。“不过按照计划,过了澜洲我们不是应该去沧州么?怎么你该不会是在沧州藏了个什么青梅竹马的小情人不敢让小源知道才临时改道?好呀你,谢宣,小源可是我亲弟弟......”
“我只有一个青梅竹马就是小源。你别闹,让你过来是说正事。”谢宣摇摇头,想着这位果然是本x_ing难移。“在京中定下线路的时候,皇上便与我商议过,东南三洲繁荣团结,这欣欣向荣之景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皇上的意思是怕这三位私下藏了些东西,就像当年逸王藏在京都的一样。”
“不就是私军么,打那哑谜做甚,放心,这屋子里里外外全是我的人看着,安全得很。”陆檀道。“不过皇帝担心确实在理。东南三洲乃是大齐最富饶的地境,年年缴税也好,各项收入也好加起来能占整个大齐的三分之一,这么大的利益面前,谁能保证绝对的公正?况且这本是最容易生事端的地方,三家郡侯却无比安稳,不仅安慰互相之间都有联姻,这么多年利益相互交织,已经牢不可破。”
“皇上担心的正是此事,《保侯令》一颁布,各方郡侯必定都会有所准备。拖的太久容易横生枝节,唯有先将这快硬骨头啃下来。”
“听你这意思是想到法子了?”陆檀挑眉问他。
“完全没有,脑袋空空,比口袋还干净。”谢宣答的坦荡。“所以才要来瓜洲,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入虎x_u_e,焉得虎子。不来瓜洲,暗子想探消息都没处探去。”
“正是如此。”谢宣道。
“如今天色已晚,不知谢大人欲做什么?”
“自然是深入龙潭虎x_u_e,带上李之源实地考察这地方是否真是‘彩舫笙箫吹落日,画楼灯烛映残霞。’”谢宣爽朗笑了两声,然后起身去隔壁房间找李之源了。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在瓜洲府衙开门时分准时到了。衙役见了名帖进去通报,知州刘单闽不一会儿便小跑着出来接人了。
“下官刘单闽叩见陆侯爷,叩见谢大人。”
“刘大人请起。京都发出的文书想必大人已经收到了,我与谢大人奉皇上之命于各洲推行《保侯令》,皇上的意思是地方各府需全力配合,大人可有异议?”陆檀将那手谕拿出来却并未宣读,他想这三洲的官员应该足够明白。
“京中密令下官已经参读多次,《保侯令》牢记于心,大人想几时开始都可以。”刘单闽道,“先请各位大人随小的入府衙安顿。”
“好,将瓜洲五年内的账本都搬出来,顺便将瓜洲城中最好的帐房先生都找来。”谢宣跟着刘单闽进了瓜洲府衙。
当日谢宣带着瓜洲十几个帐房先生,连带着自己带来的那些还抓上了陆檀一起窝在房中看账本,直看到半夜,除了陆檀跟谢宣还勉强能打起精神,其他人皆是呵欠连天,谢宣看到如此场景才放人回去了。
谢宣回房时,以为李之源已经睡了,CaoCao收拾了一下,轻手轻脚往床上走,结果一躺下便有个热呼呼的东西滚了过来双手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