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里间的江洛白却忍不住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身畔镇定依旧的世子大哥,神情略微有些复杂的想起了前几日在账本还未来时,江洛玉让自己的侍卫唤自己悄悄进苑,又在屋中嘱咐话语之时的情景。
那一日自己进屋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江洛玉独自一人站在窗前,任由窗外的微风扬起鬓边的碎发,神色淡然平和中隐透狠戾。
洛白,大哥知道你素日最会查账,便托你一件极重要之事。
大哥请讲。
明日,大哥会将苍流叔带来的账本给你,你今夜回去之后,便尽力伪造一本和真的账本不同的假账本,明日拿到账本之后就立即将真的账本藏好,之后只要有人借我的名义要来拿账本,你不能声张,立即把你伪造的这本帐给他,知道么?
大哥,这话的意思是?
有人见了账本,要忍不住跳出来了。
大哥是说……王妃?
你到时候便知道了,方才的话可记住了?若不是我亲自来取账本,你万万不要拿出真的账本来,谁要就给他假的便是,之后的事情由大哥来圆场,你只需要守好那本帐。若是之后账册之事暴露,还会有人来与你说话或是嘱咐你做什么,你只需虚以委蛇便可,其余的事情大哥也自有计量,可记住了?
谨遵大哥吩咐。
这番话说过不久,他就拿到了账本,于是按照和江洛玉一早商定好的,一回院子就将那本帐藏在了秘密的地方,又拿出了自己新造好的那本假账出来,果真等来了轻红。
原本前几日的时候,他还仍然对郡王妃想要谋夺王府财产的事情半信半疑,如今这件事一发,他已然信了大半了。
想到这里,江洛白垂下了眼帘,和身畔的江洛玉一同静等着逐月和云彩搜屋的结果。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逐月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回世子,并未在轻红屋中搜到。”
江洛白闻言顿时脑中一白,立刻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轻红,焦急的问向身畔的江洛玉:“大哥,这是怎么回事?那账本……去了哪里?”
“账本乃是机密之物,若当真是她拿了那本帐,此时定然正藏在身上。”江洛玉看着弟弟焦急中带着害怕的模样,知道他是担心那本帐会被甄氏拿去看出端倪,心想着本就是要你做出那帐来让人看出端倪的,唇边的笑便深了些,淡淡开口吩咐道。
“逐月,把人带下去,搜身。”
他的话音未落,轻红便哀哀一边哭着一边被拉了出去,没过一会和晚霞长的一模一样的云彩绕过屏风走到边上,双手向着江洛玉奉上了一本熟悉的蓝皮账本,低声道:“世子,账本在
此。”
江洛玉看见那账本,神色便立时一凝,冷声斥道:“果真是你拿了去,洛白,你看当如何处置这丫鬟?”
江洛白看见那账本,脸色缓和了不少,闻言立即答道:“这丫鬟是大哥屋中的二等丫鬟,自然听凭大哥处置。”
“那好。”江洛玉眯了眯眼,看着那道水红的身影,冷笑着扬手一挥,“来人,将她给我拉下去,打三十大板后逐出府内。”
听到逐出府内这四个字,本以为就只有打板子的轻红顿时脸色一白,被身后的逐月和云彩拖着拉出去的时候,还一边挣扎着,一边尖利着声音大喊道:“世子……世子饶命!小公子饶命!轻红是王妃赏给院里的,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世子也要饶命啊!”
“轻红。”江洛玉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了雕花门畔,唇边漾起了一抹锋利的微笑,眼含深意的望着她,一字一顿说道:“一个背叛了我的丫鬟,凭什么让我去看你所谓王妃的面子,又让我如何饶你的命?”
轻红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被身后的小厮越拉越远,看着站在门前始终没有再动,一直对着自己微微浅笑的江洛玉,突然觉得心无止尽的沉了下去,一个诡异又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随即牢牢黏住了她的一切思想。
那个人,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在意过王妃!
不……从一开始选奴,这是从一开始选奴就已经设好的陷阱!那云彩和晚霞都是这位逍遥王世子的人!而自己和绿意,还有派到江洛琴身边的暖玉温香,根本就是这位世子用来遮蔽自己真实意图,迷惑王妃的棋子!
倘若她还能活着……她一定要将一切都告诉王妃!
到时候……就是面前这个世子的死期!
江洛玉看着轻红被越拉越远,又想起往日这个丫鬟的忍耐和聪慧,便知道她很有可能会猜出自己的意图,唇边的笑容不由更深了些,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侍立着的追云:“记得我说的话,斩Cao要除根。”
“谨遵世子吩咐。”
江洛白站在江洛玉身后,看着被拖走的轻红掉落在面前石板上的鬓边花朵,又看了一眼自己身畔仍微笑着的大哥,嘴唇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洛白。”
片刻的沉默过后,听到江洛玉开口,江洛白立刻像是骤然从梦中惊醒,低声应道:“大哥
第102章 ?环环相扣【含加更】
“回去罢。”江洛玉看着弟弟此时神不守舍的模样,知道他是仍不习惯这些,面上的神色未动,仅是微笑着说道,“好好歇息,我们就这么摆了甄氏一道,还不知她会气成什么样子,又会如何出招呢。”
江洛白抬手应了: “谨遵大哥之命。”
江洛玉看着他放下手来,便带着云彩向着碧波苑外走去,眼底骤然划过了一丝暗色,薄唇紧跟着动了动:“等等。”
江洛白没想到江洛玉会开口叫住他,神色中不由加了几分讶异,却仍是恭敬的低身问道:
“大哥还有何吩咐?”
“你离琴儿较近,便帮我看好琴儿,别让暖玉温香翻出什么波浪来。”江洛玉看着他的脸庞,禁不住抿了抿唇,原本平静淡然的神色竟在天边慢慢露出微光,照映出那张白皙俊美面容的时候,渐渐显得模糊起来。
“最重要的是,若是以后有人在你这里打听消息,你便说真正的账本就在大哥这里,万不可泄露口风,知道么?”
江洛白大惊失色,下意识反驳道:“可大哥,那账本……”
“那账本本就是给你看的,在王府内我已然看过几回了。”江洛玉闭了闭眼,声音极为笃定,仿佛是在许诺着什么一般,一字一顿说道,“洛白,你是我弟弟。等到你长大了,王府的一切都是你的,没人能抢得走。”
江洛白听到这句话,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忍不住瞪向面前没有几步远的江洛玉,极为紧张的问道:“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大哥说错了^”看着江洛白此时有些惊慌的神色,江洛玉乌玉般的眼底划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白皙的手指在袖中握紧,唇边的笑容未改,像是真的说错了话一般,轻声再度说道,“应该说,王府的东西,终究是我们兄弟两人的,谁都拿不走。”
江洛白带着云彩离开后,江洛玉眼看着追云暗地在打轻红的板子上装了牛毛细针,针上涂抹着令人不断出血的药,才轻轻转过身来走回了屋内,安然垂下眼睫坐在窗前许久,直到窗外的追云稟报轻红已死后,骤然闭上了双眼。
逐月站在自家世子身畔不远处,看着江洛玉此时静寂到没有丝毫波动的神色,心底第一次涌起了害怕的感觉,刚忍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却被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拉住了衣衫。
她带着担忧回过头去,看到白敏玉极为安静的对她摇头,便无声的叹了口气,低身退出去关上了大门。
当雕花大门吱呀一声完全关闭的时候,坐在窗边的人才仿佛突然回过身来般,浓密的睫毛张了开来,露出其下乌玉般的眸子。
“敏玉。”他声音清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白敏玉定定的望着他许久,先是长久的沉默着。
在他沉默着的时候,他不由看着此时的江洛玉保持着刚睁开眼睛,目光像是透过面前的窗户看向了另外一处,神色清冷淡薄到仿佛整个人都被什么冻结了起来,白皙修长的手指安静的垂放在桌上,一动不动的模样,唇边漾出了一抹苦笑,终于垂下头来低声应道。
"女子。,,
可就在他终于转过身来,向着不远处的大门走去的时候,却突然觉得手腕一紧,整个人就朝着身后的人跌了过去。
好不容易在那股大力中站直身体,他便突然闻见了一股极为浅淡的,像是错觉一般的芬芳气息,禁不住再度定定看着将自己拉回来的人,看着他底下头来,乌黑的发丝几乎遮蔽了整张脸庞,声音低的仿佛呢喃。
“不……先不要走。”
白敏玉沉默的站着,安静的注视着面前的人,直到江洛玉仿佛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眼神一般,侧过身来抬手死死扣住了他的肩头,将白敏玉拉的不得不半蹲下身体,任由那修长的手指几乎陷入了白色的衣衫时,才再度隐约听见了江洛玉再度发出声音来。
“让我抱一会……就抱一会……”
白敏玉被他的一连串的动作弄得身体晃动,好不容易侧身站定了,他低头看着埋在自己怀中的那个人,感觉到那人手指几乎陷入肌肤的痛意,薄唇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據拍色的眸子像是盈起了阳光。
片刻之后,他终于缓缓抬起手来,像是一只拥有着雪白羽翼的鸟般完全展开了翅膀,将怀中的人牢牢护在了羽翼内侧,乌黑的长发顺着肩头落了下来,和怀中的人纠缠着,仿佛在此刻两人已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