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你就这么轻描淡写?”
君罗道:“不然呢?”
我看着他,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深邃的厉害,我在里面什么都探不到。这样的君罗我总觉得不该是如此的,如今的天下如同混杂的染缸,我实在是见不得这样一个人一头栽进去。我道:“你说你是应人所求,助人化解执念的傀儡师,你可知你淌到这趟浑水里来,却是违背初衷,罔顾职责之举,你说你是何必?继续做你的脱俗遗世的世外高人不好吗?”
君罗看我一眼,又低头去斟酒,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觉得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他道:“何必?是啊,你说我是何必呢,我若是知道我这是何必,我又何必?你就是管得宽,什么事情都要求个圆满通透,对自己却丝毫不上心,你又何必?”
他说这话,我听着总觉得意有所指,挺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哈哈笑道:“这这,你看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这哪儿有什么何必。”
君罗道:“既然没有这许多何必,你又何必管我,我自然……有我的所求。”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心底隐隐动了一下。不是什么好的感觉,挺难受。
君罗道:“既你已与燕云见过,想必该说的都说了。我近来有一单生意,明*你便与我走一趟吧。”
我道:“什么生意?”
君罗道:“皇室太子有所求,爱不能,求不得。向我要个两全。”
要说起这皇室太子,我倒也有所耳闻,这个人是如今皇室中唯一一股清流,既是唯一一股,在朝中也是不甚得势,古往今来,若想在人群中站稳脚跟,必定要随大流,发出不同的声音的人往往要被排斥。当皇帝昏庸臣子j-ian佞的时候,这个皇太子偏偏说什么天子当励精图治,臣子当清廉律己,可见其结果。
不过这位太子虽与皇帝一向政见不合,有一件事倒是看法一致的,便是五年前对我的谋害,这位太子可是主力,不过以我的x_ing格来讲,倒也没生出什么怨恨的想法,只是立场不同罢了,他能想到此计来对付我,倒也不是个庸才。我当时败于他手,就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今时今日这般局面,我只好叹一句世事无常。
关键是,皇室与梁国的联姻便是这一桩了,他三年前娶了梁国的公主,又有传闻说他对这位公主情根深种,极是宠爱,偌大一个太子府只有太子妃一个,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不曾想还有这样一层。
况且,我看了君罗一眼,若要解开眼下诸国胶着的困局,就必须从太子和梁国公主这一桩联姻身上入手,我的计划是破坏联姻,恶化梁国与皇室的关系。君罗这一趟竟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两个大男人带一个孩子的组合委实少见,这一路走下来投宿的客栈里的老板看我们的眼神都相当一言难尽,偏偏君罗还淡定得很,对老板的神色视而不见,将阿木扔给我之后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爹!再一次在客栈里住下的某一天晚上,他再一次将阿木扔给我之后,我下楼向厨房要了酒菜端上楼去,敲响了君罗房间的门。
君罗看见我,问道:“没吃饱?”
我哈哈一笑,心道:要套话吗,总要先过一遍酒的。君罗这个人,你看着他总是心平气和的模样,似乎很好说话,但不知道为何,我在他面前总有气势上矮一头的感觉。
他看我半晌,又问:“阿木睡了?”
我道:“睡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教的,他竟这般乖,让人省心多了哈哈哈……”
他看着我,忽然生出几分奇异的笑,道:“这个,许是谁生像谁吧。”
来了!我挑了挑眉毛,按下八卦的表情,给他斟了一杯酒,很随意似的,“阿木的娘亲……?”
他又看我一眼,道:“死了。”
这个我猜到了,但眼下听他如此平淡地说起来我还是觉得有些……说不清有些什么,就是觉得难以想象君罗这样的人会娶妻生子,我道:“啊,这样啊,真抱歉。但是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毕竟阿木他还这么小,还需要你照顾,你说是不是。”
这句话我自觉已经很是委婉,就是希望他对阿木能上点心,不要总是无所谓的样子。他倒也听出来了,道:“你可知道,阿木几岁了?”
我道:“约莫四五岁吧。”
他道:“不对,他今年五万零五岁。”
我手一抖,酒杯落在桌子上,酒洒了一片,:“啊?”
君罗道:“他是个傀儡,我做出来的第一个傀儡。并不是你想的我儿子。”
我道:“啊……”
他又看我一眼,总结似的道:“不过如今看来……似乎是个失败品?”
我:“……”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那你方才说,阿木的娘亲……”
他答道:“哦,那你也信?骗你的。”
……
楼下忽地人声嘈杂,有人在大声招呼店家要酒要菜要房,听这动静似乎来了很多人,隐隐有兵器摩擦的声音,说话也是气势开阔的豪迈,似乎是江湖人。君罗也注意到了,看我半晌,忽然道:“去瞧瞧。”
我道:“啊?”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你不是想凑这个热闹么。”
我哈哈一笑,出了门凑到栏杆前往下望,果不其然是一群江湖人,似乎彼此间都认识,隔了几张桌子的都能招呼到,高声谈笑,将气氛吵得热火朝天,听其言语,似乎是在讨论大名鼎鼎的灵剑山庄庄主元钦即将举办的盛大婚礼。
这个灵剑山庄在梁国境内,它的大名鼎鼎不在于“剑”,而在于“灵”,这个“灵”指的是消息灵通,灵剑山庄是天底下最大的情报机构,不仅在江湖上声名大噪,连朝廷也对其相当重视,因着这一层,这个灵剑山庄和梁国宗室还颇有牵扯。
只听一人道:“哎,要说起这位庄主啊,那真真是年少英才,如今江湖上说起他来哪个不说一声好?十七岁接手灵剑山庄,临危受命啊,一上来那手段真是快刀斩乱麻,干脆得很呢,将老庄主留下的摊子收拾得干净利落,又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将灵剑山庄发展成天下第一大庄,这手段,让我们不服老都行啊,哈哈哈哈……”
另一人接口道:“是啊,这正是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就是不知道是哪家女儿如此有福气嫁得如此英才少年?”
“嗨,不管哪家,这姑娘也是上辈子积了德,这才有了这等好归宿。这庄主也是个痴情种子,到如今还将新娘护得密不透风,半点风声也没听到。还将话放出来,但凡喜宴期间,天下人都可来讨杯喜酒喝,不管身份地位,来了都是客!这等豪迈心胸,又有几人能及?”
席间不乏女子,听闻这些话,都颇为羡慕地叹了口气:“这样的阵仗,那女子定是能幸福一生的。”
身旁的君罗忽然开口道:“要去看看么?”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道:“什么?”
“婚礼。”
我当然是很想去凑热闹的,只是想到我们这一行的目的,道:“这样不会耽误事儿么?”
君罗看了我一眼,道:“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很想去看看。”
我:“……”
第5章 同心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