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云低着头,嘴角牵起一抹笑:“贫道原本就不想让大家心存愧疚,修道人心x_ing澄明,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你们在危机时能想到贫道,就算只因这番信任,我也该倾力相助……不早了,诸位快饮了茶,一会就早早歇息吧。”
“好好……这跑了一天我是真渴了!”虎妖想继续喝茶,可手中的茶杯已见了底儿。羊妖见了,慌忙将自己手里的茶递过去:“喝这杯吧,正巧我现在肚子有点不舒服……哎……”他这话音还未落,肚里果然咕噜噜一阵翻江倒海。
众人笑笑,也都各自端起了茶杯,准备饮茶。
羊妖捂着肚子不好意思道:“道长,这观里方便的地方在哪儿?”
“出了偏殿门,右后方直走。”拂云瞧着羊妖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状似无意地问道:“这位是谁?”
伽罗喝了口茶,笑道:“同行的人,不值一提。”
拂云笑笑,不再言语。
这边江流眼见朱阳春端起了茶杯,刚想劝他,又见孙笙也已经将杯子送到了嘴边。他不动声色拦住孙笙,将他手里的杯子拿了过来,递到浮云面前:“道长,方才是我多心,就以这杯茶向你陪个不是。”
孙笙看了看江流,知道有了问题,想去拦朱阳春,可是也已经晚了。
浮云看着江流,却不接他手里的茶。
僵持到这份儿上,就是傻子也看出些端倪了。
虎妖一把摔碎了杯子,y-in沉问道:“茶里有东西?”
拂云冷笑:“观中常年不见客人,无从招待,因此我特意备下从花Cao中采集来的仙露,冲调以供大家享用。”
豹老二也已经早早将茶喝完了,刚听了虎妖的话他原本还有些担心,可又见拂云一派清高自若,不像是j-ian诈宵小之辈,又将悬上来的心放了下来。
“既是如此,道长请。”
江流一再坚持,拂云只好接过了茶杯。望着杯中清冽的液体,他静静想:喝吧。要不又怎么能帮阿瑶抓住他们。
这药,是阿瑶给他的,由药王曳孤明所炼。山中百鸟粪,扫积上千斤。千斤熬一杓,一杓炼三分……
我若喝了它,又当如何?不过是断了这残躯,但能成全她,又有何憾!
他怡然自若地饮了一口,看着江流笑道:“小师傅不尝尝吗?”
江流嘴角弯起,慢慢啜了口茶:“的确不错。”
羊妖拉完了肚子,顿觉全身舒坦。他慢悠悠地往回走,刚转过拐角,突然瞧见月光下,偏殿的走廊外,密密麻麻地涌动着一层的黑蜘蛛……他想大叫,却颤抖着用手紧紧捂住嘴,他一步一步地慢慢后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退回了拐角处的小道,这才捻了个诀,化作一阵妖风消失无踪。
古树下的石阶上,敖泽正惬意地享受山中夜色,却突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腐臭气味。他的鼻子一向很灵,杨戬曾经甚至还拿他跟哮天犬比过。
想到这儿,无边的痛苦又蔓延到他心头。说到底,在他心中,自己怕也就是跟哮天犬一样的宠物吧。
他的心绞痛起来,他想要告诉沙螟,好让他看看那阵莫名的味道到底从何而来,可自己却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的全身开始发抖,一阵阵恐慌感似潮水般涌来,他能感到全身的血液突然就加速流动起来……他一把抓住沙螟,想站起来,却还是无力地倒了下去。
“敖泽!你怎么了?怎么了!”沙螟将敖泽圈在怀里,他看着冷汗直冒、可全身却发烫的敖泽,突然想到:难道,他又犯病了?
那个疯狂的夜晚,他到现在还不敢再想起。发了疯的敖泽,将那只雄鹿全身的血液吸得一点都不剩……可事后,他竟然全无印象。沙螟原本以为,那天只是偶然,是敖泽被雄鹿的无耻行为激怒了,可依现在的情景看,事情远非那么简单。
他能怎么办?该怎么救他?
他不能去找那些人,要是被虎妖和羊妖看到,他们一定会想到那个失踪的鹿妖。那他该怎么办?
沙螟急得毫无头绪,他看着怀里痛苦挣扎的敖泽,只恨不得能替他受苦。
对了!他们说后山有仙泉!就算被敖泽抽走了一部分,应该还是会有的,去后山!
盘丝岭的深处,拂云观后山,沙螟抱着敖泽在月夜下奔跑,怀里的人显然已经压抑到了极致,敖泽的衣服被冷汗打s-hi,紧紧地贴在身上,他的牙齿在颤颤作响,沙螟很怕,怕他稍一用力就真把自己的牙齿咬碎了。
“别怕,敖泽。我们到了!”他能感到前方氤氲的仙气,他一个跨步飞身到了湖边。可月光下,湖水已经见了底。
他一咬牙,抱紧敖泽跳了进去,坑底的低洼处,还残留着几处水迹。他半跪下来,将敖泽在怀中放好,小心地将他被汗水浸s-hi的头发挽到一边,抽出怀中的帕子,用泉水浸s-hi,仔细地为他擦着脸和脖颈。
“没事了,没事了……”他温柔地低语,就像哄一个孩子。
敖泽烦躁地打开他的手,痛苦地蜷缩在他怀里。
沙螟扳过他的脸,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抚摸、劝慰着。突然,敖泽冷不丁地贴向沙螟的脖颈,他难耐地厮磨着,他感觉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咬下去!咬下去!咬下去你就不必这么痛苦了。他的血多美味呀!咬下去!
他张开嘴,牙齿撕咬着沙螟脖颈的r_ou_。眼中血色已经表明了,此刻的他早已没了理智。
沙螟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他一手搂着敖泽的腰,一手摸着他的头。如果从远处看去,肯定会以为他们是最亲密的爱人。
事实上,游方子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此刻的他就站在湖边,穿着半旧的道袍,两手端端地揣在袖子中,微笑地看着坑底的这两人。
他看着敖泽血红的眼睛朝自己这儿看了一眼,随即就再也忍耐不住地一口咬住了沙螟脖颈上的动脉……
难道世间真有如此奇异的情感,能让人置自己生死于不顾?
游方子笑着摇了摇头,从袖中放出了个小人:“去吧!”
那小人巴掌大小,胖嘟嘟白生生的、眉间一点朱砂红,他看着游方子,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随后轻巧地一跳,跃入坑内。
随着血液的流失,沙螟体力不支,仰倒在了地上。敖泽顺势俯下身,趴在他身上,专注地吮吸着新鲜而诱人的血液。
沙螟的眼神渐渐涣散,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个y-in笑着小人,蹦蹦跳跳出现在了他眼前。他推一推敖泽,想引起他的注意,可身上的那人已经疯魔了一般,根本叫不醒……
大片的乌云飘来,遮挡住了月亮。沙螟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拂云观内,无数的蜘蛛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迅速地移向偏殿。暗夜中,一个身披黑斗篷的女人一步一步向偏殿走着,她的身后,一个玄衣男子缓缓跟随。
偏殿内,虎妖第一个倒下,上一秒,他还在抱怨为什么羊妖拉个屎都去那么久。然后下一秒,五脏内突然一阵剧痛,接着,密密麻麻地痛感袭向全身,就像无数的虫子在体内啃咬撕扯。
接着是豹老二,他刚发觉情况不对,就已经来不及了。刚开始他还在地上痛苦地翻滚,随后气息越来越弱,他的感觉越来越迟钝,在闭眼的最后那一刻,他竟然见到了他大哥:那个被他抛弃的、在林中被蜘蛛啃食殆尽的大哥……
伽罗就近跑了过来,蹲下身探他的鼻息。没救了。她又赶紧跑向离她不远的朱阳春,随手拿起一个茶盖儿,在地上利落地摔碎,捡起一块碎片,在手中一划,黑色的血液流了出来,她拍拍晕在椅子上的朱阳春:“喝掉。”
随后,她看向江流,这个一直冷漠而深藏不露的和尚,此刻也中了招,正躺在孙笙的怀里,双目紧闭。
“老板娘!快来救他!”孙笙急切地朝她喊。
“伽罗……救我……”地上的虎妖捂着肚子,痛苦地唤她。
虎妖之前喝过她的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又转头想救江流,可在那一刹那,她突然想起:敖泽去哪儿了?要是他也遭了不测,谁来救他!
伽罗慌了神儿,再也顾不得许多,转身就往殿外跑。她的脑海里,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她守在西海的海边,看了一个又一个日落,终于很偶然的一次,等来了他的消息:□□龙宫,被抽筋扒皮、剁成了千段儿,喂了海里的鱼虾……
你个王八蛋!你死是自作自受,你潇洒了,留了个儿子还要老娘cao心!
她心急如焚,刚跨过殿门,却被眼前那密密麻麻涌动的蜘蛛吓退了脚步。没错,黑王蛇伽罗,确实百毒不侵,可问题是,这些东西真的让她恶心得无以复加。
一抹黑影在黑暗中出现,沐瑶一步一步地踩着脚下的蜘蛛、踏着满是恶臭的粘液,走进殿来。
伽罗慢慢退到了孙笙和江流身边,她想趁机先给江流解毒,可手上还未见动作,几股蛛丝飞地袭来,缠住她的手腕,将她甩向一边。
沐瑶褪下了斗篷,在森森烛火中,露出了自己被毒液侵蚀的肮脏又丑陋的脸。她缓缓蹲下身,看着伽罗诡异地笑。
伽罗。拜你所赐,我这副样子吓到你了吗?
伽罗退到虎妖和朱阳春身边,冷着脸并不理她。
沐瑶盯着伽罗,枯硬的指甲冷冷地划在青石板上,发出渗人的声响。
“濯垢泉”三个大字,y-in惨惨出现在地面上。
你最好祈祷,濯垢泉的水源能活过来,否则,我所受的苦,你就得成千上万倍地来还!
伽罗冷笑:“蜘蛛精,你我本来就井水不犯河水,你先放蜘蛛来害我,我反击一下,有何不可?”
哈哈……哈哈哈哈……
沐瑶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披上了斗篷,朝着殿外不缓不急地拍了三下手。
热闹看够了?出来收拾残局吧
第36章 往事
玄衣男子懒洋洋地歪靠在殿门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修长的手指上爬着两三只黑色蜘蛛,这会儿正饶有兴味地逗着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