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听过五百年前的伐异之战吗?你们的菩提祖师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被佛仙两界围剿?”
“前尘已远,久不可追。我如何能知道。”
孙笙支起了身,看着月光下江流好看的侧脸:“是不是因为他的徒弟是妖呢?可如果真是这样,你怎么还有这么大胆子,敢收我这个小妖精做徒弟?”
江流弯了弯嘴角,却并不理他。孙笙索x_ing盘腿坐了起来,也学着江流,装模作样开始了打坐:“师父你放心,我就是一只小小的妖精,怎么着也不会连累你的!”
“孙笙,你真认为是妖王连累了他师父吗?”江流突然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妖王是好的,他师父肯定也是好的!你说为什么大家都仇视妖精呢?我们就算什么坏事都没做,也会被讨伐!就说陈家庄的那个陈大,他难道不比妖更可怕吗?唉,这世道,好不公平!”
孙笙重重叹了口气,随手捡了颗石子就往溪水中丢去。他本想再丢一颗发泄下情绪,却见那潺潺流动的溪水中突然起了漩涡,一只只溃烂变形的手挣扎着从水中伸了出来,层层的白雾从水面上泛出,不一会儿就覆盖了崖底的一切。浓雾中,那些从河底翻身上来的腐烂尸体,正一具一具面无表情地从江流和孙笙面前走过。他们慢慢行至河边的一处空地,开始三三两两分散开坐下。凭空而生的篝火幽幽地亮着,照着他们毫无生气的脸,片刻之后,这些早已死透的尸体,竟渐渐又有了人气,他们如活人般静默地坐着,又要开始再一次的寻宝之路……
孙笙诧然地望着这诡异的一幕,他想喊下江流,可转头却发现,他的师父竟然不知所踪了!
“师父?和尚?江流儿?”孙笙一面提防着那群死尸,一面在浓雾中摸索。他轻声唤着江流,却听不到任何回应,就在他感到无望时,一个黑影倏地从他身边窜过,他着急着去追,但脚下的杂Cao就像长了手一般,疯狂地拽着他向下拉。他感到地面像是裂了开,汹涌的水流从地底涌上来,他动弹不得,只能任自己被迅速淹没……
“孙笙!抓住!”就在他的意识逐渐涣散的那刻,一只熟悉的手从水面伸了下来,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抓江流的手,却在即将握住时,被疯狂的藤Cao缠住了胳膊,无边无尽的水灭顶而来,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的眼睛已经张不开,只能没有方向的胡乱挣扎,胸腔被水压压的生疼,他忍不住咳嗽,却让更多的水灌进了肚里……
完了,要死了。还是这种可怕的死法!
他被藤Cao拽向深渊,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突然地下一道金光亮起,缠绕他的杂Cao像是受了惊吓,快速地后退。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远至近,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紧紧抱住了他……
原以为这一切只是一场离奇诡异的梦,可孙笙醒来后经历的才更让他惊讶。浓雾没有散,他被江流抱在怀中,快速地在雾中穿行。
“师父,咱怎么走的这么快?”
江流顾不上看他,无表情地说:“不是走,是飞。”
“我……我天……师父你太牛逼了!”
“当心!”江流不由分说把他的头按向怀中,整个身体倾斜了极大的角度,才堪堪避过前方大树那张牙舞爪的枝丫。
孙笙后怕地探头一看,就见浓雾中,到处是突然袭击的怪树乱石,他从怀中取了竹刀,向着身后狠狠甩出,那柄翠绿的刀瞬间分化成数百把,像是有了意识般,灵活的阻挡着各路袭击。
孙笙松了口气,无意向下瞥了一眼,他和江流正踩在那把锡杖上凌空而行,悬崖下原本的空地早已被这无边大水淹没,他们的前方是无尽的浓雾,后方是穷追不舍的无数精怪。
江流微皱了眉头,他一边对付着前方不断涌现的怪树,一边把另一只手上的碎衣咬开,伸到孙笙面前:“划开,我需要血。”
孙笙放出的刀子已经明显抵挡不了那无休止的攻击,他收了竹刀,眼睛一闭,在江流那只伤手上划了一下,江流握紧了手,待血液积满后,向着四周猛地一挥:“孙笙!看清楚!”
鲜血所到之处,浓雾快速的退后,那些原本凶恶无比的精怪,原来只是悬崖下的普通大树,就在他们四周的树上,几十只山魈在快速的跳蹿,无数的碎石正从它们的手里s_h_è 出。
他们两人互看了一眼,快速调转了方向,朝着山魈中正在指挥的那两只飞去。孙笙的竹刀利索地s_h_è 出,瞬间分成两把,将那两只山魈从树上打落了下来。他和江流人手一只,将它们拽到了锡杖上。其余的山魈见首领被擒,都停止了扔石头,聚拢在一起虎视眈眈地与江流和孙笙对峙。
他们落到了一颗大树的枝杈上,孙笙一手一刀,抵着那两只山魈的喉咙,它们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毫无恐惧,只是不断示意着对面的小山魈们,莫要轻举妄动。
“马崩大王!崩马大王!”
“快放了我们家大王!”
那些小山魈叽叽喳喳,在对面树上着急的乱蹦乱跳。
孙笙听清了它们话,笑着瞅了瞅刀下的两只老猴儿:“马崩和崩马?哈哈……这名字起得妙!”
两只老山魈恶狠狠地呲着牙,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孙笙:“你这小妖怪!竟敢嘲笑我们!”
它们说话的语气腔调皆是一模一样,逗得孙笙又是心中一乐。
“之前在崖顶,诱我们下来的是你们?”江流漠然地看着他们。
“是又如何!你们不自量力、多管闲事,活该遭这份罪!”它们话音刚落,就见孙笙笑眯眯地将两把竹刀顶进了一分,吓得对面那些小山魈又是一阵慌乱。
“我在花果山呆的时间不算短,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类妖怪……你们是什么时候流窜到这儿害人的?”孙笙问得轻飘飘,手中的刀却丝毫未松动。
对面的小猴子们又乱叫起来,这两只老猴儿同时朝它们摆了摆手,这才平息了那边的s_ao乱。
“什么流窜!这花果山本来就是我们的!你们占了我们的家,还在这儿逞凶,真是不要脸!”两只老猴儿说得理直气壮,倒让孙笙更觉得好笑了。
一直沉默的江流突然开了口:“五百年前……你们就在这里吗?”
“哼!你这和尚还算有点见识。”
孙笙见这两个家伙竟然如此傲娇,连他神通广大的师父都不放在眼里,顿时心中就有了气,他将它们压到树干上,恶狠狠地说:“原来你们曾经是妖王的手下?难道仗着这点就可以滥杀无辜吗?妖界的规矩,不能随便扰乱人道,你们不知道吗?”
那两只山魈听了此话,身体竟然开始颤颤发抖:“什么滥杀无辜!我们怎么会滥杀无辜!明明是我们的猴子猴孙死得凄惨,我们为什么不能报仇?这些人死得活该!”
它们因为激动,脖子上的伤口被刀划得更深,鲜血将周围的黑色毛发染s-hi了大片。孙笙心中一紧,不知为何,竟撤下了竹刀,只用刀柄虚虚的顶着他们。
他的举动被江流看在眼里,江流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问道:“妖王死后,你们发生了什么?”
第6章 孙笙的梦
“妖王死后……”
两只老山魈低声说着,话语中是难以忽视的悲凉凄惨,丑陋的面容因为悲戚的情绪而更加扭曲,两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蓄满了浑浊的泪水。
曾经的花果山钟灵毓秀,这里诞生了妖界的第一个王,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统领着群妖,与仙、佛两界形成三足鼎立之势。那时的妖界一派繁盛,而它们作为妖王的直系下属,是多么风光无限。然而自从诛魔之战,妖王被佛仙两界围攻致死后,妖界的境遇已经一落千丈,更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五百年过去,妖界风云再起,谁还会记得它们这些曾经的小喽啰?
诛魔之战时,猴子们几乎被绞杀殆尽,它们东躲西藏才逃过一劫,苟延残喘几百年,无风无雨,无悲无喜,原以为余生也就这样了了,可十年前,一场浩劫再次席卷而来。神女瑶姬下凡私通杨氏,被天帝镇压在桃山下,数百年不见天日,瑶姬之子杨戬作为曾经诛魔之战的主力,凭借一身神力劈山救母,却奈何不了天帝派出的十只金乌,可怜的瑶姬被晒死在了桃山之上。这原本应该只是仙界的一桩丑闻,可十日当空,神女尚无力抵抗,何况人间的那些凡夫俗子?正值春种,遭逢了大旱,河水枯竭,土地干涸,几月之后,整个东胜神洲颗粒无收、饿殍遍地……
“花果山紧邻东海,又有妖法相护,你们还会怕这十日当空?”孙笙忍不住打起了茬。
两只老山魈颤颤巍巍,话语中满是愤怒:“十只金乌又有何惧?可怕的是那些饿得没了理智、没了心肝的人呐!”
它们的眼中满是惊惧,那些恐怖的画面任谁再回想起来,都是心肝俱碎:一群群饿红了眼的人,疯了般扑向花果山,瓜果抢完了,就开始残杀生灵。法力强大的妖精们,施个障眼法就可以躲得无踪,而他们这群猴子,空有长寿之能,却无万千变化,只能任人宰割,被人剥皮拆骨、果腹充饥……
“要不是我们老哥俩拼死相护,这花果山的猴子,就真的一只也不剩了!”
两只老山魈说的凄惨,孙笙收了刀,撇过脸不想再去看它们。对面树上,那一群小山魈也停止了喧嚣,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这边。
“按你们所说,陈家庄的这些男人,莫不就是十年前害你们差点灭族的人?”江流的心有些乱,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佛尚不能避祸,何况这些精怪和凡人?
“为了躲避追捕,我们带着孩儿们东躲西藏,要不是遇到了……”两只老山魈明显一顿,彼此互看了一眼,生生把将要说的话咽下了下去。
孙笙看了看身旁的江流,又瞅了眼这讳莫如深的老哥俩,他微皱眉头,用竹刀轻拍着手掌,缓缓说道:“不愿说也没关系……不过你们也真耐得住x_ing子,居然等了十年才报仇!要是我……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