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海通随手捡起数颗石子,双指一弹,那些石子便敲响百尺外的雨钟,铃铃作响。
「好功夫。」承乾算是开了眼界。
「缪赞。」
海通让身旁五十名弟子分散围起山路通道,不过一刻,山下便有喊叫:「西城墙大火,叛军凿墙而入。」
「空其、空计你们领无字弟子前去相助。」海通叹息。
「大师,是郑某扰了这佛门之地,本应了不让隐觉寺染血,仍是…」他也叹气。
「此事乃佛祖所给的刹罗炼试,老夫只盼少些伤亡,阿弥陀佛。」
海通好似看得见一般,望着前方火光,再三叹息。
眼前火光染红天际,承乾上前加入战局,动耳已听见李世民领上军队前来,他寻声跃近李世民。
「拦下叛军。」薛瓘大喊。
两兵交戎,一阵油火箭雨s_h_è 落,顿时满地着火将兵,哀声倒地翻滚,此时地上仍有些s-hi泥,只见着火士兵滚地哀嚎。
承乾找着李世民,提气急奔,又见一阵油火箭雨落下,眼见便要伤及李世民。
他心下一急,凌步点地,收气一喝,双袖一转,护上李世民。
只见油火箭似有阻隔,未及李世民分毫便落於s-hi泥。
李世民大惊,见了承乾将他护在身下,他退去斗篷盖住承乾面孔。
「朕…多谢郑盟主相救。」他艰难地说出,起身背过身子。
承乾欲喊父皇二字,却哽在喉头。
血亲浓於水,此刻,两人内心仍是挣扎,近三十年的父子之情,本该是父子相救的佳话,如今却成了这般陌生。
李世民拔刀杀敌,而承乾随侧一旁,紧跟身侧,他并未持刀拿剑,全凭双掌挥退敌军。
单脚勾上地上长剑,他单手一推,s_h_è 向李世民身侧,就见敌军倒地。
他护着李世民,心里有几分明了,此战过後,他李承乾必须废位,否则便是褚风有危。
现在的保护,怕是最後一回
————
九风身上藏着一枝小木笔,承乾是知道的。
也无需去猜谁给他的,一定是父皇给的,才能让他如此珍惜。
承乾揽着睡沉的九风,吻了下他的额才起身,他得回自己的房里换身衣服才能再来九风这儿。
寅时未到,日光未现,他走在宫中回廊里,与李世民背迳而走。
李世民手里拿着一卷奏章,看起来是一整夜未眠,此时欲与九风商议,绕了回廊进了九风的房里。
「九…」他见了九风沉睡,一时间呆愣。
九风青丝洒落一床,缎丝被盖至肩处,他一个翻身露出一边白颈,面对李世民,他无所觉仍是沉睡,完全不知道李世民坐在床榻上看了他好一会儿。
李世民靠着床柱,握上九风一缕青丝,难掩疲惫,见了九风睡颜,他心里莫名平静,竟也跟着打盹。
待承乾欲叩门进九风厢房之时,才从窗外见着,他的父皇暧昧地握着九风的发丝打盹。
「皇上昨日一夜未眠,本想与九将军议事,谁知九将军还在沉睡,皇上见了便跟着坐在一旁打盹了。」李全仍站在门外。
「父皇对九将军真好。」承乾安慰自己。
一代战将李世民,连在母后身边都不曾如此松懈,却能在九风身边安然打盹,这般兄弟情谊,令他吃味。
他看着九风醒了,还咕哝一声喊了他的名字。
「承乾…别拉我头…发…」
直到九风睁眼才微微发愣,半起身看着李世民。
承乾听了九风喊自己的名字,心里什麽委屈都没了,还说吃味呢。
推门进了房里,扰醒李世民,他装作若无其事的为九风穿衣,和父皇话家常。
有些事不说破,自然也能不当一回事
————
一夜大战,承乾仍是毫发无伤,此时身上斗衣遮面,不熟识的士兵只当他是郑风。
然,薛瓘却认出来了。
「太…」
「太子仍在隐觉寺。」李世民挥去刀上鲜血,霸道的语气让薛瓘不敢多言。
薛瓘低头,太子若是郑风,那麽便是…他抿唇,连他都知道的事情,皇上怎会没想到,他战战兢兢。
「郑大侠,这边请。」他让人拿新的面巾,呈上给承乾:「郑大侠请用。」
承乾盯了薛瓘一会儿,拿上面巾,挂於面上,跟着进了军房。
此时走近的杜如晦也愣了,这太子怎会是郑风!
随即一想,也想通了为何木然会与那武林盟主相识,甚至在盟主地盘胡闹也安然,原来,一切都是太子在护着他。
他看着皇上一脸沉重,才想起九风之事,这麽说来郑风与九公子的暧昧,岂不就成了大唐东宫太子与九风苟且之事!
他脸上也是一沉。
「他,是郑风。」李世民看似镇定的喝茶,微颤的手还是透露他的心思。
别府大堂内站着五名大将,刘项、薛瓘、杜如晦是认得太子的,三人互看一眼,低头作揖:「郑大侠。」
另外两名副将,资历尚浅,也未有大功,并未见过承乾。
李承乾蹙眉作揖,并未多说一字。
刘项本就是个老粗,他几欲脱口喊出太子名讳,却总是被杜如晦挡着,让他看看皇上的脸色再说话。
「今日善後,由老夫领刘将军三师士兵收拾,薛将军且令人修缮西城墙如何?」杜如晦眼里透着精光,暗示薛瓘。
「好,在下正有此意。」
「喂我还…哎呀…喔喔喔…好! 」刘项捂着脚。
「你们尚且派上一师巡兵,再翻翻四周是否有残兵。」李世民声调冷淡,有几分严厉。
「是。」三人领着另外两名将士离去,杜如晦赶紧将门拉上。
在门外吐了口气,他思忖大局,这太子恐怕是当不成了。
如今知道太子即是郑风,也明了太子这十二年来对九将军的执着,这般执着,怎可能为了皇位,放弃九将军。
往後,怕是有一场东宫易主之争。
大堂内,气氛诡谲,前日的父子相聚,闲话家常的温馨,此刻却成了两王相立,一触即发之势。
「十年!你瞒了朕十年! 」他盯着蒙着脸的承乾。
「孩儿曾猜疑父皇,定是知晓郑风的身份,才借苏霁之手赠绦火剑於郑风,让他与宇宫家商议东海安定之事。」承乾并未坐下,他走到当年九风所写的书画之下。
「混帐! 」李世民是愤怒也是心伤。
他再多疑,也不愿猜忌自家太子,更何况是为无心於皇位的太子!
「是,真的是混帐! 」李承乾轻笑,又说:「太子,不过是父皇局里的一子棋,父皇想保这子棋平安退位,可这棋却自己往死里走去。」
李世民起身一巴掌挥向承乾,他虽恼怒,眼里却是不舍:「往死里走去!你把朕当成什麽! 」
李承乾正视李世民,拿下面罩,缓缓地说:「只是帮父皇做出选择,保九儿罢了。」看着李世民的眼神有几分了然。
「朕自有定夺! 」仍是气愤,他气着这个逆子。
「不,比起儿臣,父皇不是更舍不得九儿?」他轻笑,并非不屑,也非嘲弄,也或许有些无奈。
李世民并未否认,他背过手,连承乾离开他也没回头。
看着门外的毛雨,他活了四十五个年头,第一次觉得无助,被老天玩弄於掌中的无助。
「莫怪…你让我保承乾…原来早已看透我的心思。」
————
李世民领上十万大军,回长安庆祝西域大胜,他看着一旁九风,眉头微蹙:「你下回别出征了。」
九风微愣,淡笑,他确实不能再出征了,该离开了。
「别顾着笑,二哥这身细皮嫩r_ou_都让你给顾上了。」李世民下马,走向九风,扶上他。
「二哥,不过是腿上被画上一刀,还劳您亲自扶九风下马?」
「这儿又没别人,你就让二哥顾着你些。」他叹气。
李承乾在後头,跟上,他上前也扶上九风:「父皇,儿臣扶上九风就好。」
李世民仍是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们父子俩再争下去,我九弟胳膀都要被扯断了。」长孙姻姻一身骑马服,走近九风:「你这孩子,又挡刀了?真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