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这画,画得真传神,像极了九叔叔。」李治趴在书桌前。
「是九风。」嘴角弯起,眼带温柔。
「治儿从这儿往上瞧,太子哥哥眼里尽是九叔叔,真好玩! 」说得无心,还笑得开怀捧腹。
承乾淡笑,放下笔,走至前厅,他斟茶默默地喝上了一口。
「太子哥哥可是想着以後找九叔叔回长安治天下?」李治也跟了上去,闻了茶香,嗅了嗅:「又是碧螺春。」
「不,这样可委屈他了。」承乾摸上了李治的头。
「怎会委屈九叔叔,给他个二品大官坐坐不就得了?」李治说完又说:「像九叔叔这般人才,能文能武,见识既能洞悉要观,又能提出新意,定能助我大唐一臂之力,恐怕还不只一臂,五臂之力有过! 」
承乾笑了笑:「治儿心里可有天下?」
李治歪头:「身为皇子本就该心中有天下,太子哥哥不也是如此?」
李承乾喝了口茶,并未回应。
☆、第十七章 太子之死 17-2
晋王李治仍是得皇令追拿太子承乾,他领上五千黑骑,一路奔往汴州。
他手持缰绳,眉头紧锁,思忖父皇给的字条。
「得留不留得杀不杀」毫无断句,父皇并未多说字句,这分明是抓拿废太子之事,他却觉得父皇此举,乃是试练。
疾奔数十里,黑骑在水源处稍作歇息,探兵却回报,两里後,发现一缎布马车,上头全是扶桑三角箭。
「缎布马车?几品官?」李治蹙眉。
如今战事,可是哪位贪生怕死之徒,连夜奔逃!可恶至极。
「不是官家,是郑家。」
「郑家镖局?」李治思忖。
「是。」
「郑风…扶桑…」
李治愕然起身,旋马快奔,见了满目疮痍的马车後,他懂了。
得留不,留。
得杀,不杀。
父皇是让他前来,捉太子,救郑风。
张臂一挥,眼眉神色一换,他拉起马绳转身。
「众军听令。」
眼前黑骑齐声。
「活捉太子,救郑风!绝不能那群扶桑人扰我大唐,乱我百姓生活!」故作愤恨长鞭指向郑家马车。
「是! 」黑骑果然振奋,两眼投s_h_è 信服光芒。
李治急勒马绳,掉头疾奔。
父皇早已知晓太子即是郑风,让他前来追拿太子,原因想浅了是他兄友弟恭,还曾感念太子兄弟之情,放了他一回。
说明父皇,并不想杀太子。
再者,扶桑扰国,以救百姓救郑风为名,留下太子一命。
可,想深了些,李治眼神飘忽,咬唇。
「怕是得连累了你了…」
马鞭再下,树影飞晃,眉眼间难掩焦虑,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抹青缕纱裙的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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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快马急奔不同,山头溪川边,骡车在车夫拉绳後,放下脚凳。
「大人。」
「取点水来,你自己也喝点水,别渴着了。」
「多谢大人。」车夫感激,自家主子总是如此体贴下人。
车内里的人撩起车帘,坐得随意,杜构拔上一口乾大饼,他吃得慢条斯理,偶尔也拔上一口喂褚风。
「承乾也是痴情。」杜构见了眼前人含着饼一顿,满意地笑了。
他又撕了块饼,喂上一口,还为褚风拨去嘴角饼屑。
「说到这儿,我得同你说,那去襄州寻你的是列青,你也知道他一眼瞎了,挂个面罩挺显眼的。」又笑着道:「你别再误会药罗葛可汗。」
杜构见他没反应,恍然大悟地说:「你早知道了?也是,瞧我糊涂,都忘了郑家的循迹堂。」
褚风不打算理他,闭目。
「那列青被葛萨族人追杀,一路往北,在下则是跟着他找褚宁,在汴州遇上李逸,本想杀了他…」杜构自顾自地说。
「你…为何…」褚风仍是硬说上几个字。
他气喘冒汗,小脸惨白。
「嗯?为何要杀他?」杜构看了他的眼神,又笑了。
他伸手顺了顺褚风的发。
「也没为什麽,不想他救褚宁罢了。」说得清淡。
褚风别过头,闪过他摸着发的手。
「别气,我这不是没杀他,只是乔装领了路,引他们入了虎山,可没想到云中城那庄四娘动作可真快,不过二日便寻上褚宁。」杜构说的忿忿,一脸惋惜的模样。
「丧心…病…狂…」褚风咬牙。
「生气了?」杜构摸了下他的脸又说:「那次还是第一次与吐鲁番合作,可毕竟是西域蛮人,不讲信用,连太子的一根寒毛也没动上就逃了。」
褚风咬唇,血珠冒出了唇上。
「别咬,嗯?」杜构拇指磨去他唇上血珠,舔去手上血滴。
他摸着褚风的发,不理会他的闪躲,接过车夫的水後,饮了一口,也喂了褚风一口,见他唇角清水流下,温柔地为他擦去。
褚风痛苦地冒着冷汗,靠在车座内,眼前的人每个动作皆是温柔有礼,却将他绑得死紧,下软气粉,说着他如何谋反、陷害承乾、杀李增,还有危害他的褚宁。
「那次齐王叛变,在下实在不欣赏他这番举动,却也将此举悄悄地告诉承乾。」杜构笑了笑又说:「刚刚说的痴情,就是在说这…听不懂?」他伸手又抚上身旁的青丝。
褚风确实不懂,他见机破流年,却无法得知其中情势缘由,现下听杜构这麽一说,只觉得他们算好的局,只是杜构牵引出来的一步。
「提醒他,你和那药罗葛可汗单独在染香园,他这一吃味,之後我便笑着说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笑话。」看向褚风又道:「这说的也巧,皇上正好让他送上绦火剑给扶桑人,便让太子演上後来这出连扶桑国,起兵造反。」
他一脸骄傲,而後又擦去褚风额上冷汗。
「太子找上了宫川家联手,还装得一副大智若愚傻愣傻愣的老实样,引宫川樱子攻打大唐,再以郑风之名和宇宫路为盟拿下宫川家。你说我们大唐的太子,是否才智果然过人?」拇指磨过褚风的脸又道:「都忘了你不奈这种药粉,在下下药还拿不准轻重,难为你了。」
褚风喘息,颤着身子,别过脸。
「在下唯一猜不透的便是你了,你说你拚了命去西域救皇上,却又密信於扬州这是为何?」杜构说的还有些微愠,可还是温和有礼。
褚风心中一凛,却是闭眼,不动声色。
「还有,明明身子不爽,怎地还偏偏去了璐州?还让人给绑在城门上,那个韦应超真是…!唉!本来在下已让人投毒,可皇上先下手了。这件事,让在下一直耿耿於怀,没为你杀了他,始终不甘。」叹息。
褚风仍是不动,思忖。
这麽说,就通了。
探子回报洛州有人与宫中赵屏儿联系作诡,他本以为是刘武周,可怎麽想都怪,那刘武周是前朝大将,虽能与赵屏儿牵上干系,可要如何派人进入宫中联系。
若真是韦应超从中帮忙,这也是怪。
韦应超这等狐辈,都已领上万兵众将攻打璐州,已有称霸一方之势,他又何必与前朝扯上干系。
现在想来,也就是杜构从中引线。
他心中一叹,睁眼看了杜构一眼。
「你这眼神,是在问杜荷…是罢…」叹息。
杜构再次沉沉一叹,一阵无语。
侧头,盖下车帘,他靠上车边。
「他,死得太早了。」
褚风看着杜构的神情,皱眉。
「在下本是想让他在此次扶桑攻城之际,护上你一回,唉…可惜。」又道:「不过,他能死在薛瓘怀里,也是无憾。」
褚风闭眼,双手紧握发颤。
他为杜大人,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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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构从不强出头,一如长子沉稳的x_ing格,他十三岁入乡试,两年内进了殿试,虽不是三甲之名,却也是名进士。
安安稳稳地入朝为官,享受大人这词的美名与虚荣。
他本就爱习画,在朝上也享有画仙之名,不须任何朱墨翠粉,单单一色黑与纸白,随手一拈便是将山水活物印活在纸上。
「杜兄,这次可是画了送子图赠与胞弟?」朝上的林大人穿得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