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的防护密码是多少?
心里的另一个声音一直在渐渐变大,我终于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了。
他说:杀害你母亲的凶手至今仍不知所踪,善良的人在这个联邦下总要苦苦挣扎。如果你说出来,之前所有的忍耐和痛苦就都白费了。
可是我想要全部说出来。太痛苦了。真的撑不下去了。谁能来拉我一把。
痛苦。痛苦。痛苦。痛苦。
女声又在我耳边响起:“白修,你的密码是多少?”
我从颅骨中听到痛苦的声音,“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我吗?是我在哀嚎吗?
我分不清了。
我睁开眼,缓缓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衣物。
我的双手被分开,每只手上都有一个圆环,带有细金属链分别锁在两侧的墙壁上。
我可以活动双手,却无法够到自己的脑后,解开口中的口塞。
我靠坐在墙边。屋内时而播放着白噪音。时而四周的玻璃幕变化出大海、森林的投影,背景音是舒缓的音乐。
我一动不动的,有时看着自己的双手,有时盯着荧幕。
玻璃幕上有数字表,显示着时间。
灯光一直大开着。有人会定时喂给我正常的食物。
他们来给我拆戴口塞时,架着我去排泄,去清洗时,我从不挣扎。
就这样过了不知有多久,我渐渐意识到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有人来给我喂食时,我开始可以和他们进行眼神交流,示意我可以自己拿着餐具。
他们好像请示了上级之后,才会短暂的解开我的口塞,认真的盯着我进食。
这一天,他们给我穿上了一种极为贴身的银灰色材质连体服。
我认识这种材料,警察的防弹背心就是用这种材料制作的。他们给我穿好衣服,又在我的脖颈上卡上一个金属圆环。有人警示我:“如果超出监控人一定距离,圆环将放出高压电流。”
他们在我的双手双脚上,分别戴上了金属圆环,我的两只手被紧紧地铐在一起。有人在我双脚的圆环中间,链接上了只有几十厘米间距的金属链。这根金属链又链接到我双手的圆环间。
我沉默着任他们忙上忙下。
可忽然间,我看到有人拿着一个眼罩向我走来。我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往后退。可身边的人紧紧架着我,很快我的眼前又变得漆黑一片。
痛苦的记忆一瞬间涌上来,我想要喊叫。却被口中的口塞阻挡,只能发出呜咽。
身边的人开始拖架着我向前,我不知道他们要带我到哪里去。
是因为他们终于丧失了刑讯我的耐心,要暗中处决我吗?
我放弃了微弱的挣扎。任他们把我架到了一个座椅上。我手脚的圆环和金属链与四周固定好后,他们又将我脖颈上的圆环与椅背扣好。我一动也不能动。
看不见四周,我的心跳止不住的加速。
忽然,一阵微小的晃动,耳边好像有古董车发动机的声音。
我好像闻到了清冷的Cao木气息。
我一下回过神来,心中有了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想。
我能感到身边有人在驾驶着车辆,我能听到风擦过高速行驶的汽车玻璃。
可唯独身边的人,自始至终没有言语。
不知为何,当我大约猜出了这沉默的人是谁时。我好像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找回了重力,不再是在空中飘荡着的了。我呼吸着男人身上的Cao木气息,心想:如果是这个人亲自动手杀我的话,我似乎也不会说些什么了。
我感到车停止了移动。有冰凉的手指在我的脑后,为我解开了眼罩。
四周的光线并不强烈,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车内玻璃切换成了不透明的黑色。
我不知道车停在了哪里。
第13章
男人倾身望着我:“我解开你的口塞,答应我,不要多做其他事。”
不知怎么,望着男人深蓝色的眼眸,我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男人伸出手,开始解开我脑后的固定,我感到他冰凉的皮肤擦过我的脸颊。
口塞被取出,我难受的吞咽了口水,静静的看着男人。
男人靠回椅背,问道:“感觉怎么样,恢复好了一些吗?”
我用余光看着男人:“现在还好,不过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男人闻言转过头看向我,语调不变:“事到如今,你依然不肯交出密码。联邦机密泄露,国防安全不保,这就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我笑了,把眼神收回去,看着车前的玻璃:“这个混乱的联邦让我失去了母亲。口口声声说着保护人权,重视法律。可我所见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黑暗:公立的孤儿院和系统高层勾结,警察可以被收买,法律审判可以被律师左右。你说,这个联邦,我为什么要保护它的机密?”
男人微微摇头,靠回椅背,点开了cao控屏。我正对面的玻璃幕开始闪现照片。
男人慢慢切换了几张照片后说道:“这几个孤儿院的孩子,至今无人收养。你猜他们为何会到孤儿院?”
我看着照片中熟悉的孤儿院场景,觉得光线太刺眼。
男人缓缓补充道:“也许我可以提醒你一下,他们仅剩的亲人被人割喉杀死了,凶手至今未被判刑。你说这算不算联邦的黑暗呢?”
我没有说话。
男人在我默不作声时,切换出了另一张:“你还认识这个人吗?”
只要一眼,我猛地认出,这就是在我脑海里描摹过千万遍的人:当年杀死我母亲的凶手。我忍不住问男人:“你是如何找到他的?他在哪里,他现在人在哪里?!”
我努力想要侧过身,男人看着我无用的挣扎,没有回应。
等我终于冷静下来,男人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新安全法是在D城区暴动那一年过后通过的。监控录像和记录在那之后才永久储存。所以当年你查不到凶手,我也不知道你就是市政厅前满脸是血的那个孩子。”
男人微微向我倾身:“白修,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错误不该用另一个错误去修正。如果联邦安保系统的机密泄露,你知道这会导致多少暴乱吗?又有多少个孩子要像你当年一样,失去亲人,流离失所,一生被仇恨折磨?”
我沉默着,男人的目光沉重如铁,重重的落在我身上,让我无处隐匿。
我不说话,男人也没有动作。
于是,我像没听到男人刚刚的问题一样,转而问道:“我要知道凶手在哪里,我拼死也要找到机会为母亲报仇。”
男人低笑了一声:“你拼死吗?是的,你现在也只剩争取一下死的权利了。”
男人说着切换了图片:“当年下属清理安全点后上报我,你母亲并非为暴动分子所伤。监控录像查不到,我只能让警局专门立案,分开处理。最后在C城抓捕了这个人。就在你进入孤儿院的那一年,他已经被联邦法庭判处两个终身监禁,服刑至今。”
我是不是哪里听错了:“你说什么?”
凶手早就已经被抓了,判刑了?
我在做好决定逃出孤儿院后,从未敢去寻找母亲的坟墓。因为用着假身份,因为母亲的告诫。杀死院长后,我几乎夜不能寐。母亲似乎在天有灵,不忍看我面目全非。母亲含着泪说那句话的场景,反复在我的午夜梦回中出现。我又怎么敢去见母亲?
我一边筹划着下一个目标,一边不停地寻找凶手。欠缺当年关键的录像和信息,又时隔已久,查到的可能x_ing微乎其微。可我不能,也不敢停下来。
我总是想,如果能找到这个凶手,是不是就可以告慰母亲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的。这个联邦下,恶人得不到法律的严惩,那么就让我来吧。
可是就在刚刚,这个男人告诉我:凶手早在我手无寸铁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应有的审判。
我一个又一个的理由是多么可笑。
12年,母亲的在天之灵,原来早就已经得到了宽慰。可她最疼爱的儿子却终于辜负了她。
13个人,我亲手将他们的喉咙划开。血雾喷洒了我一身,早就洗不干净了。
他们的孩子也曾像我一样,有个家。他们的孩子也正因为我,而失去了这个家。
可即使是现在,我却依然没有觉得后悔。只是我怎么好意思,再自欺欺人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