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坐在旁听席的正前方,被单独隔离在一个玻璃间中,正对着大法官席。隔间外侧是两位一瞬不瞬盯着我的法警。可以理解,毕竟除了隐藏在外套下的控制圆环,现在我看上去可是无罪市民一般,没有拘束。
不需要辩护律师,我右前方的辩方席位都是空着的。左前方的控方席位则完全不同了,光屏的投影频繁切换,一片黑衣的公诉人忙得不行。
难得没有多少束缚,我翘着腿,百无聊赖地斜靠在椅子上等着开庭。
余光瞥见右侧入口有一阵小小的躁动,我转过头,一眼就望见一身军装的路勋,他跟在一位银发老人身后。老人家的军衔竟然是上将,怪不得,不少旁听席的人起身和上将握手致意。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路勋。一年多没见,他好像没什么变化。不过这身军装穿在他身上,比当年更衬得身姿挺拔,仪表堂堂了。
咦,他向我走了过来。玻璃外的法警向他敬礼后,直接把门打开,转过身去。
我冲站在两步外门口处的路勋笑了:“我们又见面了,路上尉。”
路勋也笑了,上下打量了我一把:“这身衣服的确很衬你,只是……”说着,他慢慢向我走过来。等到我反应过来时,他的左手已经撑在我的椅背上,路勋俯下身望着我。
距离陡然变近,我下意识的把腿放正,身体靠向椅背,想要避开他。
路勋在我耳边一声轻笑,我忽然感到左侧的腰被人握住了。我骤然紧绷。他的右手握着我的腰,缓缓向前移到我的下腹。我余光瞥见他手腕上的终端有频率地闪着蓝光。
我清了清嗓子:“路上尉,这里是安全局吗?”
路勋用两指轻轻挑开我最下方的一粒扣子,手指顺着西装内衬又缓缓上移,另一粒扣子也被挑开了。
离得太近了,路勋的指节抵在我胸口,每往上滑动一寸,我的心跳就乱了一拍。
我在一片Cao木气息中听他低声说道:“两粒扣西装,坐下时,最好把扣子都解开。起身时,再扣上第一粒就好。”
什么?
我握住他的胳膊,对视着他:“下城区的人从没有穿过西装,让路上尉见笑了。”
路勋动作微微一顿,收回手,站直身子,微笑着向我颔首:“是我唐突了,很抱歉。”说完,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法警把玻璃门关好,我依然紧紧靠在椅子上。这算什么?他这是干什么?
直到法槌一声敲响,我才渐渐回过神来。
我坐正身体,配合着庭审过程。毕竟之前已经进行过太多轮了,今天几乎可以说是在公众面前做一次总结陈述,最后直播宣判而已。
我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控方的证人之一是路勋。我听见书记员播报:“L先生身份特殊,法庭将对直播画面和声音做特殊处理。”
路勋走到我左手边的证人席站稳,宣誓后向法官示意,全程没有正视我一眼。
我听见他有些低沉的嗓音缓缓在法庭中一层层扩散,有些怔愣。
证词太长,问话太多,我只听清他最后陈述道:“有完整记录可证明,769犯罪事实清晰,手段极其残忍,且极大地危害了联邦安全。期盼法庭严明裁决,以告慰众多受害人家属。以上所述,如有虚假之处,本人愿为此承担一切法律责任。”
我低下头笑了。类似的话早就听过几十遍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从路勋口中再听一遍,有什么不同呢?我只是觉得头有些沉,抬起来有些累罢了。
我听见法官说道:“769,请你为自己做最后陈述。”
我慢慢抬起头,站直身:“法官大人,我服从法庭的一切判决。”
顿了顿,我忽然想要再添上几句。
我对视着法官:“我并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有人曾对我说过,无论迷途行至何处,法律都终将引他向该去的地方。这个人也希望我相信,联邦法律会让善恶有序。虽然我至今也无法完全相信这点,但我希望我受到的裁决,可以让我,受害人的家属,都各有所归。”
法官点点头,示意我坐下。敲了法槌一下,休庭一刻钟,之后做最后的宣判。
我坐在椅子上,盯着法官面前的法槌,觉得世界一片宁静。
一刻钟后,书记员请全场起立。法槌落下,我终于听到了我的判决:13项一级谋杀,危害联邦安全等31项罪名成立。15个终身监禁,不得假释,立即执行。
我看到玻璃门打开,两位法警示意我转过身去。啊,宣判了,无罪市民的形象不用保持了。我转过身,他们将我的手背铐在一起。我听到金属链晃动的声音,有人在链接我双脚间的圆环。我被强迫着昂头,开始被绑上口塞。
面前的旁听席是不停闪烁的终端,等着看罪犯被绳之以法的人,好似都在盼着这一刻。我难受地试着吞咽唾液,调整口塞咬合的角度。余光看见路勋跟在上将的侧后方,两人一边向大门走去,一边微笑着说话,看向我这里。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很狼狈,很罪有应得吧。
两位法警架着我转过身,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西装,忽然想起:刚才庭审起立的时候,我一次也没有把扣子系上。不知怎么,我想要伸手,却忘了这次手是背铐着的。
我回过神来,心想:我果然不适合穿这种西装。
第18章
法庭专用通道里,我被交接给了卷毛和大叔,将被直接送往联邦惩戒中心。
大叔在驾驶舱里监控着车辆路况。我坐靠在车厢一侧,卷毛用车厢内壁上钉好的两条金属链,在我胸前、小腿处拉上,挂扣好在车厢内壁。这样我无法起身,也不能前后左右移动。
叠加终身监禁的服刑地比普通监狱还要远离市区,车开在联邦公务专用的电轨上,也得三个多小时。以往我双手都在身前,现在背铐着,被这么一拦靠,我的胳膊和双手都渐渐酸麻起来。我想三个多小时而已,最后再坚持一下吧。
我试着在金属链有余地的空间里,前倾身体,想让手臂回一回血。
对面的卷毛察觉到我的动作,抬起头扫了我一眼,又低头继续玩游戏了。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我的错觉。平时他们轮换着监视我,要么是卷毛自言自语地给我展示游戏,要么是大叔把他的终端塞到我面前,给我播报新闻。平时我躲不开也就随他们去了,可今天这一路少有的安静,反倒让我有些不适应。
毕竟是最后一次了,这三个多小时都要这么无趣地度过吗?是因为我终于被宣判,他们也紧张起来,怕我最后生出什么事端?我靠回车厢,车顶部几个监控仪闪着红光,有些刺眼。于是我闭上了眼睛。
过了有一段时间,车似乎停了下来,这么快?我睁开眼,看到车顶的监控仪红灯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