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彬谦压下痛感,道:“你想怎样?”
虞木容拿小刀拍拍他的脸,像吃到糖的小孩一样笑:“我想剐了你,再喂狗。”十足的丧心病狂。
落到这个地步,杨彬谦再没顾忌,发狠道:“你也不过是条狗……跪在我脚边,提鞋都不配,还是个……啊!”
虞木容心里虽然恨他,又不想他死得太快,于是专门对准他一条腿,连着扎了几刀,连皮带骨,疼到人心里去。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虞木容抓着他的头发,道:“你现在就在畜生手里。”
杨彬谦缓过一口气来:“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你。”
“你不舍得,你要借用我的身份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虞木容说到此处,不知为何突然动怒,朝他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在他腹部狠狠地踢了几脚,“我们时间还很长,慢慢来。”
他的刀割破杨彬谦的脸颊,一面道:“我要先把你变成一个丑八怪,然后,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剃光你的头发,拔掉你的舌头,把你的头按进粪坑里,然后再把你变成废人。最后……送你上路。”
“……有什么意义吗?”杨彬谦的眼睛里看不见一丝光亮。
“有啊,”他笑得很开心,“只要你多痛苦一点,我就会觉得舒心一点。”
此刻的他,褪去了懦弱、愚蠢、无能等等的外衣,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每一滴鲜血都可以使他兴奋,杨彬谦的每一声惨叫,都使他的灵魂颤栗。
“你下地狱吧,我送你。”
不过片刻,杨彬谦的脸上已经满是伤痕,血流到他的口鼻中,耳朵里,腥得他其他的味道统统闻不到了。
“咳咳……咳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杨彬谦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虞木容瘫软在地,大口喘息。
这时,有人从庙外缓缓走了进来,刀指虞木容,“他的命,不归你。”
虞木容瞪着他,怒意爬上面孔:“廖云锋,又是你,你为什么处处跟我过不去。姜百香的事不过是高淮燕下的一步棋,你还要怎样?”
他言辞间提到姜百香,引得杨彬谦挣扎了一下,露出自嘲的笑:“原来是这样,从那时候开始就……我说呢,你为什么会想对那个小姑娘……你早就是一个废人了。”
“我杀了你!”他这一句像是踩在了虞木容的火药线上,立刻炸了。
可惜他那点脾气在廖云锋眼里看来不过小孩玩泥巴,用刀柄轻轻一点就搞定了。
偏偏廖云锋还说了一句:“高淮燕都告诉我了。”
虞木容的表情更凶了。只不过他原本就是温顺的五官,再怎么龇牙咧嘴也不像虎狼,只像家犬。
高淮燕说,这个虞木容不是真正的虞木容,是九年前杨彬谦用来掌控太玄门的冒牌货。当时虞彻痛失夫人,去大阳关找段客洲当面对质,没曾想他走后不久,虞文茵就旧疾复发,危在旦夕。她怕自己活不到父亲回来的时候,就求了人带她去大阳关,后来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虞彻死了。
她在生死关卡捡回一条命,又在短短数月里失去父母,无依无靠,假如只身回太玄门,必然被门中前辈挟持住,哪里还有命在。于是她想了一个法子,就是去求助杨彬谦。恰好那时候的杨彬谦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需要借助一些外力,于是对虞文茵视若己出,礼待有加。没想到……
他当时的一个手下,居然对年仅十三岁的虞文茵起了色心,欲行不轨之事,险些叫他得逞。幸而发现及时,杨彬谦阻止后,为了安慰虞文茵,将那个人给阉了。但之后,他因为听说虞文茵原本还有个哥哥,下落不明,最难得的是虞木容常年在外,太玄门中根本无人识得他,于是杨彬谦做主,让那个废人假扮虞木容,以便他cao控太玄门。
那时的虞文茵势单力薄,不得不依附于杨彬谦,对他言听计从,直到高淮燕出现,扶她做太玄门门主,与杨彬谦划清了界限。
廖云锋道:“毒是你下的吧。”
虞木容目光闪烁:“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应刑自尽了,”廖云锋不快地皱起了眉,“我师弟说应刑是下毒的人,应刑就自尽了,他这样,只能坐实这个猜测。我想他是在保护你。”
虞木容冷笑:“为什么。”
廖云锋答道:“应刑想报复杨彬谦,是因为他儿子被杨彬谦所害。我猜‘害’这个说法是来自应刑,因为他儿子还活着,是你。”
“原来……”杨彬谦震惊地看着他,“怪不得,怪不得……我差点做了糊涂鬼。”
廖云锋却道:“你现在死的话,还是个糊涂鬼。”
两人齐齐看他。
廖云锋对虞木容道:“你和杨彬谦,还有虞文茵的纠葛,都是我师弟告诉我的。而那些事发生的时候,我师弟已经和我回清川山了,他是不可能亲眼看到的,所以是虞文茵告诉他的。我想……能让虞文茵开口说这些事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真正的虞木容。
“他是虞木容?他是虞木容?”虞木容是呆了,继而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居然是虞木容,他就是虞木容,他……我嫉妒了他那么久,他居然就是虞木容。”
杨彬谦感到难以置信:“他怎么会是虞木容?”
廖云锋道:“在这些往事的回忆里,你们每个人都有存在的理由,唯独他,他为什么要去啸龙潭,为什么要去帮虞文茵,为什么执意要弄清楚每一件事。都有答案了。”
是聂容茵的死,将高淮燕从他原来的师父那里叫回江阳奔丧,又是妹妹的病危,让他带着妹妹千里迢迢到大阳关找父亲,在啸龙潭的后山他发现了父亲的尸体,而后他又亲眼看到段客洲和徐明山死去,于是有了后来。
他兜兜转转,求的是一个因果,一个究竟,想安慰的是天上的英灵。
“哈哈哈哈哈哈……”虞木容还在笑。
“呃……”突然,他将手中的小刀扎进了心脏,呼吸在瞬间粗重了起来。
“廖……廖云锋,你师弟再也活不成啦。你去告诉虞……虞文茵,她哥哥要死了,她……她永远只有一个人了……他们都只有一个人……你告诉她,她只能永远恨我……恨我……我本名……应…………应……天……骄……”
积在喉头的血猛得喷出,他带着莫大的怨与恨,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会的,”廖云锋在和自己说话,“我会救他,如果救不了,就去陪他。”
没有人不想要长长久久,欢欢喜喜。只是事已至此,正应了那句老话,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那又什么关系,大不了,一起走尘世路,一起过奈何桥。没什么大不了。
然后他半蹲下来,看向杨彬谦,问道:“还撑得住回去么?”
经历这些许,杨彬谦是真的累了,他道:“你刚刚要是再晚些进来就好了,等我死了,他死了,大家都死了,干干净净。”
廖云锋道:“他的意思是,带你回去到师父坟前磕头。”
“是这样吗?”杨彬谦听到这话,眼里突然有光,“他是找到你师父的骸骨了吗?”
廖云锋点点头。
杨彬谦竟然在此刻还能高兴起来,他连道了三个“好”字。
廖云锋看了看他身上的伤,觉得有些无从下手,便道:“我去牵马。”
“等等,”他嘴里都是血,张嘴说话的时候牙齿都是红的,又可怖又可笑,“虞彻是,一代侠者,你师父又、又有恩于我,我怎么能让他……就这么死在了,那个东西的手上。”
他这话没头没尾,廖云锋一时没能消化。
“他那么些年,就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一门心思……炼毒……是我,有些自作多情,只当他是要来,害我的,”杨彬谦一字一字,费力地说着,“所以,虽然他的毒药制成的时候,他就把解药都毁了,我却留有一手,藏了……一份。你,拿去吧。”
行至无路可走,当是柳暗花明。
高淮燕睡得昏昏沉沉。
梦里好像魑魅魍魉驱不散,一会儿是没日没夜的追杀,一会儿是两个长辈没心没肺地一起跳崖,还有虞文茵在夜里惊醒,哭着来找他,上一刻还是父亲和母亲举案齐眉,转瞬就是血流成河。
梅娘的脸骤然放大,她拿着一条小蛇,勒在他脖子上,笑嘻嘻地啃着自己的指甲:“我掐死你这个小坏蛋。”
有人伸手扶着他的肩膀,把他从蛇口救下来,回头一看,已经置身一处山洞,段客洲在那里打坐。印象里他身上应该受了很多伤,但此刻他身上干干净净的,只伸手拂了拂膝头的灰尘。
“有多久没见了?”
徐明山从外面回来,恰好听见,没好气地道:“这有什么好算的。”
“是是。”段客洲蹭蹭鼻子,拍了拍身边一块地,“来吧,坐这。”
高淮燕依言坐了,有些不明情况。
段客洲与他道:“你这个人,一点都没沾上我的脾气,尽爱那些虚的,好看的。我们稀罕姓杨的磕什么头?你有多久没回来看我们了?”
高淮燕不敢再坐,头碰地真的给他们磕了一个头,等要磕第二个,就被徐明山拦下了。
徐明山面色不善:“老段,当着我面欺负我徒弟。”
高淮燕抬头看他,立刻道:“徒儿愿意被欺负。”
“切!”段客洲不觉好笑,“你看他这孩子,又傻又实诚。”